施清如笑道:“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我心里真的自有主张,你就别担心了。至于将来,等你想嫁人了,我一定好好替你挑人,婚后你们夫妇便与我打理我那个庄子去,总归会让你余生都衣食无缺,不再颠沛流离的。”
桃子跟她的时日虽短,却对她尽心尽力,她当然不会亏待了她。
至于她从施延昌和张氏手里赚来的那个庄子,她之前便托了小杜子替她寻几个可靠的人打理,短时间内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总不能一直麻烦小杜子吧?
那将来桃子嫁了人,夫妇两个一起去给她打理,倒是正好了。
桃子没想到施清如已把她的将来给想好了,忙道:“小姐,我不嫁人,一辈子都跟着您,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真的……小姐,这话我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也不是为了表忠心,只要小姐不赶我走,这辈子我便跟定您了。”
话音未落,已是红了眼圈,嫁人有什么好的,她娘嫁了她爹后,受尽祖母和爹的打骂,刚生了孩子,就得去河里洗衣服,还连个红糖荷包蛋都没的吃,就因为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后落得年轻轻就没了的下场不说,女儿们也一个都没保住,全让后娘撺掇爹给卖了……她除非疯了,才会想嫁人!
施清如见桃子都快哭了,显然是真的不想嫁人,也不问她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和秘密,桃子既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问。
便只是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既不想嫁,那就跟着我便是,有我一碗粥喝,肯定就有你半碗。但也别再劝我什么为将来考虑的话了,说多了便没有用,反而只会让人觉得烦,指不定还会惹祸上身了。”
桃子低低“嗯”了一声,“我以后再不说了,我只想着小姐与我不一样,自然将来嫁了人,也会和和美美,就忘了那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姐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说了。”
施清如笑起来,“记住了就好,打水来服侍我歇了吧,我有些累了。”
桃子应了“是”,起身往外去了。
施清如这才仔细看起韩征送她的那串数珠来,就见十八颗珠子都一般大小,打磨得光可鉴人,还有隐隐的极好闻的香气……她忍不住套在了手上,白皙的手腕儿立时被衬得越的纤细了。
她不由又想到了方才韩征一直似笑非笑盯着她看的样子,督主一定不知道,他挑着眼尾看人时有多魅惑人心,就像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是他的全部一样……
施清如忙一甩头,把这些胡思乱想都甩出了脑海,督主对她恩重如山,她光这样想,都是对督主的亵渎,绝不能再想了,以后也不能,她这辈子都必须把督主当父亲一样敬着!
韩征回了自己屋子后,没来由的一阵心浮气躁,沉声吩咐小杜子,“备水,本督要沐浴。”
小杜子见他玉面微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仍未消气?
忙赔笑应诺:“儿子这便让人准备去,请干爹稍等,说来今年也是怪,这都九月的天儿了,竟然还这么热,今冬怕不得是个旱冬?”
韩征没说话,只坐到榻上,拿了一本书,在灯下翻看起来。
小杜子忙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一时韩征沐浴完了,总算觉得浑身舒坦了些,小杜子忙奉上他惯喝的信阳毛尖,一面问道:“干爹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韩征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你退下吧。”
小杜子便知道他要歇了,忙行礼告退。
他干爹虽然位高权重,在外人传来,是连吐个痰,都要下人用嘴去接的主儿,却只有他这个真正贴身服侍的干儿子才知道,他干爹从来都是能自己做的事都自己做,根本不会假手下人,更别提折腾下人了,——那起子惯会乱嚼舌根的混账东西嘴里早晚要长疔子,死于非命!
“等等。”却是刚转身走了两步,便被韩征叫住了。
小杜子忙转身,“干爹还有什么吩咐?”
韩征却是沉默了片刻,方淡淡道:“这双鞋穿着不舒服了,给本督换一双。”
小杜子一怔,本能的看向了韩征的鞋。
鞋面是最好的松江三梭布做的,十六两银子一匹,最是柔软透气不过,京城好些大户人家都只舍得用来给婴儿做小衣,或是做贴身里衣穿;
鞋底则是以最好的千层底纳就,直接贴脚那一层,也是以最好的三梭布制成的,这样的鞋都不舒服了……而且干爹这几年一直都穿的是这样的鞋,他其实在这上头也从来不挑剔的……
小杜子想着,偷偷觑了韩征一眼,电光火石中,忽然明白过来自家干爹何以要说穿惯的鞋子不舒服,又要让他换哪一双了。
心里简直快笑翻了。
干爹可真是,就直说他想穿施姑娘给他做的鞋子怎么了?他难道还敢当面笑话儿他,敢有什么二话不成?
偏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来,得亏是他,换了沈哥柳哥几个粗枝大叶的,能明白他真正的意思就怪了。
还说从来没想过要收施姑娘做对食,这不明显一直都对施姑娘另眼相待吗?又是破例见了一面便把人留下,又是替人家拜师学艺,又是去探望人家的,没想法才怪了,他虽然年纪小,却旁观者清,看得真真儿的!
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惟恐韩征恼羞成怒了,只赔笑道:“是,儿子这便给干爹换,不过干爹的鞋都是针线局统一成批定制的,干爹觉得这一双不舒服,只怕同批送来的都一样,要不干爹换别的?”
韩征头也不抬,好像看手里的书已经入了迷似的,“啰嗦,不就换个鞋吗?随便给本督拿一双来便是了。”
小杜子忙应了“是”,去大立柜前一番翻找后,寻了一双鞋回来,蹲下给韩征试穿:“干爹试试这双鞋子合不合脚,舒不舒服呢?”
韩征眼睛仍没离开书,只“嗯”了一声,等小杜子两只脚都给他穿好了,方道:“这双还行,就它们吧。”
小杜子见果然凑效了,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干爹并没有因为施姑娘嫌他老就生气……嘴上已笑着应道:“干爹觉得好就好。这鞋子是施姑娘给您做的,每次她让我带鞋子回来给您时,都要说她针线活儿粗糙,让干爹千万多担待,不想干爹穿着这么合适,施姑娘明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韩征终于抬头看小杜子了,“你现在是越来越话多,越来越长舌了。”
小杜子打哈哈:“干爹过奖了,您放心,不该说的话,儿子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施姑娘又不是外人,对上她当然没有‘不该说的话’。
说完,他便打千儿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韩征听着他走远了,方放下手里的书,略带嫌弃的看向了脚上的鞋子,颜色暗沉便罢了,做工还粗糙得紧,硌脚得慌,亏得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针线活儿粗糙’……罢了,既是孝敬给他这个“父亲”的,他且凑合凑合吧。
不过“父亲”,哼,他可养不出那么大的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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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如:我把你当爸爸,你却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