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晰的念头驱使阿尔伸出抖颤的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必须尽快找出有关康纳的线索!
他小心翼翼移开那只断手,在锦盒的下方找到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发黄的纸面布满污迹。就像印证阿尔的猜想似的,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行字:「你最珍视的人就在空灵岛。」
康纳果然就在空灵岛
得到确切的情报并无令阿尔的愁眉舒展,因为这也代表康纳危险的处境,情况刻不容缓。
阿尔深吸一口气后,拿起手掌仔细端详。切口平整,没溅半点血,摸上去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触感跟活人无异,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生命的脉动。
按种种细节推测,阿尔下了简单的结论——这只手掌是以特殊魔法切割下来。由于断掌仍与主干维持连系,因此只要本体依然活着,这只手便不会坏死。
换言之,阿尔可凭这只手掌间接得知康纳的状况。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手还是温的,证明主人仍然活着。
既然知悉康纳的去向,阿尔匆匆执拾行囊,准备前往空灵岛。不过,在动身前,他必须先拜访一人。
咿呀——
阿尔来到藏书人的旧书店门前时,大门无人自开,油墨与纸张的书卷气味扑鼻而来。室内的光线昏暗,依赖顶上一扇细小天窗的天然采光,以防多余的光线破坏珍藏的旧书古籍。
一个等身大齿轮人偶被置于玄关中央,正以机械式的动作不断招手,头部以把自己甩下来的气势,随动作疯狂上下摆动,嘴巴像溺水的人般开开合合,发出跶跶的异响。
人偶诡异的外形想必吓退不少上门的客人,令人怀疑老究竟是用来迎宾,还是赶客,不过这点也十分符合藏书人爱捉弄人的个性。
「藏书人!在吗?」
阿尔走进店内,四处张望,一向波平如镜的冷淡语气变得尖锐刺耳,语尾的破音尽显难以揭止的动摇。
叮叮当当
一个白色的身影拖着脚步拾级而下,脚踝上沉重的脚镣与从墙壁延伸的铁链击出一连串金属碰撞声。不修边幅的垂地长发漆黑如墨,盖住半张惨白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露出一只暗淡无光的红瞳,活像死气沉沉的幽灵。
阿尔要找的藏书人的确不是人类,而是遭受神明惩处而被束缚在旧书店的地缚灵,他必须服刑一定年期才能偿还罪孽。
「真是的,什么人一大早扰人清梦咦?」不满的碎碎念说到一半,藏书人看清来人时显得非常错愕,但他的脑筋飞快回转过来,伶牙俐齿仍不忘揶揄数句:「阿尔少爷?你不是冷血无情地拒绝了我的委托了吗?什么风把你吹来?」
「我有急事找你。」
目赌阿尔严峻的脸色,藏书人也识相地收敛态度,好奇地问:「康纳先生今天没跟你一起来?真少见呢。你们是吵架了吗?」
白天处理侦探社的委托时,阿尔与康纳总是形影不离。即使康纳没有灵视,看不见非人之物,他仍坚持在每一个委托也陪伴在侧,与拍档共同进退。
待人和善有礼的康纳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比沉默寡言的阿尔更擅于与人对话,顺利成章便成了沟通的桥梁。搜证时由阿尔拟定问题,再交由康纳向目标人物发问,两人合作无间。
没浪费时间的余裕,阿尔直奔重点:「康纳失踪了。」
「欸?」
听藏书人讶异的语气,他似乎对康纳的事毫不知情。
「有人寄了这个给我。」
阿尔把盒子打开,展示给藏书人看。在看到断手时,藏书人脸色一沉,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正经八百地分析。
「阿尔少爷,不论你愿不愿意,在你接过盒子的一刻已自动成为魔女游戏的参与者。如无意外,你身上应该已浮现跟盒面相同的纹样,作为参与者的刻印。」
方才仓卒赶来旧书店,阿尔无暇理会身上的变化。回想起来,手背的确在接过盒子时感到微痒。阿尔低头察看,果真看到仿佛以浓墨画上去的黑色纹章。
沉默半晌后,藏书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魔女游戏开始了,而我方在这场赌局的赌注已定,就是康纳先生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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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纳的性命?」
阿尔如被雷劈了似的僵立原地,如梦呓般喃喃重复藏书人的话,抖得厉害的手几乎没法拿稳装着断掌的盒子。
难道一切已没法挽回了吗?
「对,这只手掌就是魔女游戏的赌注的一部分。」藏书人拖着脚步走近,仔细说明:「恐怕康纳先生的身体已遭肢解,分别存放于复数的盒子内,作为游戏的阶段性奖励。」
阿尔听到「肢解」二字时,肩膀猛然一颤,紧咬的下唇渗出血丝。
藏书人轻声问:「阿尔少爷,你知道康纳先生为何会参与魔女游戏?」
到底有什么值得康纳不惜赌上性命也要换取?
阿尔轻轻摇头,惭愧的是他根本毫无头绪。这一刻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对本应熟悉不过的友人原来了解甚少。
康纳是个温柔的人,总把美好的一面展现人前,把苦恼一声不响藏于心中,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独自解决,「报喜不报忧」完全是他的写照。他是孤儿院孩子们仰慕的大哥哥,是码头工人期待的年轻新血,亦是阿尔全心信赖的拍档,能跟他分担重担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也没能成为他的依靠吗?
胸口如同被大石压住般郁闷,心脏就像被揪住般疼痛,阿尔没能充分理解这份陌生的情绪,下意识握紧拳头,又颓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