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也是魔女吧?」凯瑟琳眨眨眼:「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是谁也一样。」
愿望与代价,是魔女约定俗成的守则。
「那么你的愿望呢?」
阿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但他就是想知道,疑问冲口而出。
阿尔直接的问句,令凯瑟琳有点惊讶,笑容僵在嘴角。
「我的愿望早就实现了,虽然并不完全,代价也很沉重,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她注视阿尔的脸,苦笑道:「但现在想来,难免有点遗憾啊。」
阿尔回望她,始终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没法理解她的心情。
片刻后,她收拾好情绪,挤出笑脸:「不管你为什么会回来,又为了什么参与魔女游戏。阿尔,能见到你,看到你好好活着,我很高兴。」
她伸手指向远方的礁石,那里依稀可见有个人影:「实现那孩子的愿望,盒子就归你们,很公平吧?」
在阿尔回应前,涅墨亚冷冷地插口。
「魔女大人搞出这么大的一场闹剧,还想支使阿尔大人办事?你不是无所不能,能实现任何愿望吗?」
她这个无聊的游戏不单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更令他的主人身陷险境,他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恨不得把她一口吞掉。可是,姑且不论力量上能否比拟,这个仪式不单阿尔,康纳也牵涉其中,情况绑手缚脚。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悻悻然地揶揄,耍一番嘴皮。
「现在的我」他的话仿佛正中痛处,凯瑟琳欲言又止,遗憾地闭上眼:「已经没有实现愿望的力量。」
39光暗
参与魔女游戏的目的是为了实现愿望,魔女本人却说自己已无圆愿的力量?
涅墨亚与吉姆面面相觑,阿尔仔细分析后,则有了别的推想。
天赋与生俱来,属被神祝福的白魔法,而巫术则属黑魔法,力量源于恶魔,理应与神赐天赋相互冲突,不能共存。凯瑟琳却能同时调用两种力量,既能施展巫术,亦能运用天赋。
当然,阿尔与父亲也一样,在黑白之间游走,精通各种术法。身为教会钦定的驱魔师,却不时借用恶魔之力,进行暗杀、诅咒等见不得光的勾当,排除异己。从空灵村的残像得知,阿尔伯特甚至会暗地里猎取灵魂,这么的他同样没遭到神罚。
阿尔认为,神与人的关系事实上并无想像中紧密。
教会位居信仰中心,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从没人敢提出质疑。它声称是神的代行者,代为传播神的教诲,传颂神的伟业。神迹在信徒间口耳相传,但真正亲眼见证的人寥寥可数,他们所描述的奇迹,不过是一小撮人的片面之词。
人类自诩万物之灵,时刻获得神明垂怜,或许只是自作多情的幻想。对神而言,我们只是万千造物的一员,不会获得优遇,甚至没被分上一眼。
进一步去想,凯瑟琳不太可能直接被神褫夺异能,可是她却说自己力量尽失。重点是魔女游戏仍在进行,基于等价交换的原则,参加者已奉献祭品,作为庄家的凯瑟琳必须能给予相应的报酬,魔女游戏才能成立。如果她没说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眼前的凯瑟琳并非本体。
「你是依附在缺页的灵魂碎片吗?」
凯瑟琳点头,并没打算隐瞒:「你已经见到另一个我了吗?」
「没有。」
「这样啊。」她笑了笑:「虽然我与她的想法各走极端,但我知道她也一定想见你一面。因为她跟我是一样的。」
从短暂的交淡中,阿尔套出了不少新资讯,隐隐约约抓住了端倪,包括魔女之书一直处于缺页状态的理由。善念与恶念互相排斥,分裂成水火不容的两面,犹如光与暗始终对立。
人无完人,像圣母般内心纯洁,没有半点私心,不带任何恶念的人并不存在。任何人生前遭遇逼害,死后不得安息,心生怨怼是人之常情,因为魔女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恨情仇。
凯瑟琳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缺页残余的力量不足以让她长时维持形体。她再次提出要求:「阿尔,完成那孩子的心愿,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把盒子双手奉上。」
阿尔问:「她是你重要的人吗?」
他把凯瑟琳的处境代入自己与康纳的关系,她为那孩子的付出就变得合理,但是凯瑟琳却淡淡地说。
「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她依然脸挂微笑,仿佛习惯掩饰情绪,所有情绪也以笑盖过。
阿尔问:「既然如此,你为何对她那么执着?」
或者是情感上的缺憾,同情、共情这类纤细情感对阿尔来说既陌生,亦难以理解。正如康纳以外的陌生人,都难以牵动他的情绪。
「因为我知晓了她的悲伤,没法视而不见。」
阿尔再拧紧眉头,明显不太信服。
「你可以说是我无谓的同情心吧。某程度上她跟我有点像,都有种不惜一切的执着,坚持旁人看来很蠢的事,心却从不动摇。」
凯瑟琳凝视变透明的双手,缓缓攥紧拳头。
「这些年来,我一直看着她,就只能看着。世上的悲伤已经够多了,至于在触手可及之处,我希望能抓住每一双求救的手。」
隐去身影前,她轻轻一笑:「也是因为是阿尔你,我才会提出这种任性要求。」
40等待
魔女口中的孩子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她像一尊雕像般坐在礁石上,下半身泡在水里,一动也不动盯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