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第151章
桃原花梨有多熟悉这个地方呢,这个烧起来的小房子,几乎充斥了她全部的噩梦,是她人生所有不幸的开端。
在这里,她相依为命的亲人为了保护她而离世,来救她警察后来也因为她的缘故不幸死去,她曾经无数次想回到这一刻,告诉那个人,不用来救她了,就让她死在这里吧。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在她脑海里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却一次都没有在梦里实现过。无论重来多少次,那个人都会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别害怕,我来救你了。”而她一次都没有推开过。
她双眼泛红,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人影,双手握拳紧紧地攥在一起,力气之大,指甲都嵌进肉里。
但屏幕上的人恍若无觉,继续朝那间燃烧的小房子里走去,他表情庄重而严肃,完全看不出身处噩梦中,只有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露娜曾经告诉过她,她在安室透的噩梦里见过这个场景,但桃原花梨不明白,这明明是她的噩梦,为什么会变成安室透的噩梦。
屏幕上的安室透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和屏幕前的桃原花梨齐齐一顿。她的家人倒在血泊中,姑姑双目圆睁看向门口的方向,桃原花梨甚至能还原出当时的场景——她被身后的歹徒追砍,慌乱中想朝门口的方向逃生,结果却被追上来的歹徒一刀毙命,望着自己的生门死不瞑目。
纵使已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见到这个场景,她用一只手按住自己发抖的胳膊,努力平复着呼吸。
安室透停顿了几秒,走上前去蹲在尸体面前,伸出两根手指试探鼻息——他其实知道这里的人已经死了,但还是下意识做了这个举动。
安室透叹息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尸体脸上。他低下头,在尸体耳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站起身,眼神望向卧室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卧室走去。
桃原花梨看着他推开门走到室内,绕过了地上奶奶的尸体,直接打开了柜子门。
镜头从他身上打在柜中人身上,桃原花梨隔着屏幕,跟童年的自己遥遥相望。彼时的她睁着一双小鹿眼,警惕地望向来人,还没等她开口问什么,安室透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晚了……”
桃原花梨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甚至痛到无法保持平衡,她将身体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头。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锤子在她大脑里凿,又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同时在她脑海里尖叫。她痛苦地闷哼出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逃离,但她却不能逃离,这是她唯一能了解真相的机会。
她撑起身子,忍住剧烈的头痛看向屏幕。刚才的场景已经结束了,现在转场来到了福利院的景象,同样是她熟悉的剧情。
她在这里受尽了欺负,年龄小体力差让她根本打不过其他的孩子,只能靠智力取胜。她天生不是会乖乖受欺负的人,谁欺负了她,她一定要十倍百倍讨回来。
今天的场景就是如此。这个男孩比她大一岁,平时以欺负她为乐,中午吃饭时,趁她出去倒水的功夫,朝她的饭菜里吐口水,看到她吃下去才哈哈大笑说出实情。
桃原花梨当即将饭菜扣在了他头上,二人扭打起来,她嘴角被打肿了,头发散乱,衣服也被撕出一道口子,但对方却没吃什么亏。
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趁对方上厕所的时候,将他的头摁在马桶里,任凭对方如何挣扎也发狠了不松手,后来闻声赶来的老师阻止了她的行为。她们把她当成问题孩子,找来了当初送她来的安室透,想把她送走。
头痛使她看不清屏幕上的人影,只能听到安室透坚定的声音:“我确实要带她走,不问清楚情况就断定她有错,甚至给孩子贴标签,你们这样的地方,我确实不敢把她留下。”
她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对这个警察打开心扉的。在全世界都站在她对立面的时候,只有他坚定的选择相信她,即便她跟他说:“她们说的没错,我刚才确实想把他溺死。”
安室透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忍了他很久了。”
他凑在她耳边说:“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再这么做了,他死了你也会受到惩罚,这样不值得。”
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一个警察嘴里说出来,她瞪圆了眼睛:“那怎么办?我可不会白白吃亏。”
“你可以告诉我。”安室透说,“我会帮你教训回来,用你能接受的方式。”
……
随着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在眼前重现,她死死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些场景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模糊的,她记得所有的细节,那天的天很蓝,风很轻,微风吹动他的刘海送来阵阵好闻的香气……她记得所有的一切,却唯独忘了他的脸。
她怔怔地的望着屏幕,舍不得眨眼,想要把他脸上所有的表情细节都烙印在心里。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忘记了。
画面逐渐消散,是电影开始转场了。接下来的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一般晃过。在他的耐心陪伴下,桃原花梨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性格。他陪伴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温暖的几年,尔后又给她最沉重的一击。
预感到接下来会上演的场景,桃原花梨痛苦地闭上眼,只用耳朵听就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她先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报道,又在放学回家路上意外听到了炸弹犯跟同伴的电话,却因为害怕遭到报复选择视而不见。
那天是她的生日,安室透答应她那天会过来帮她一起庆祝生日,她满怀期待的回到家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却始终没有来。
安室透不是个会无故放她鸽子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起身想要去给他打一个电话,却被开着的电视机里熟悉的人影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安室透难得穿着全套的警服,神情严肃的跟旁边的警察们交代着什么,在新闻镜头下显得理智又冷酷,无端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这是……去抓那个流窜的炸弹犯了?桃原花梨有些不安,她明明记得他是公安警察,这本不应该是他负责的案件,从来没听他说过,他怎么会突然跑去抓爆炸犯呢?
她手指颤抖地拨打他的电话,想要告诉他爆炸犯的长相,但一连拨了好几遍,却始终是无人接听状态。
联系不上安室透,她就只能坐在家里看新闻,期盼着他能早点抓到犯人,但事情总是不遂人愿的。
她眼睁睁看着安室透走进了那节安装了炸弹的车厢,却无法阻止。屏幕前的桃原花梨已经痛得蜷缩成一团,电影里演了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进去了,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但她的大脑却无比清明,同步上演着跟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剧情。后面是如何发展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公安警察为了保护民众,独身留在了车厢里,自知这次逃不过去了,他在爆炸前的最后三分钟里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
“怎么了?怎么嗓子这么沙哑?是不是感冒了?”即便看不见她的脸,安室透脸上还是露出些笑意,没说自己这边的情况,开口便是关心她。
他不知道的是,桃原花梨那边早已经通过新闻报道知晓了现在的状况,也知道他打算为民众而牺牲了。
她紧紧捂住嘴,避免自己哭出声被他听到,用跟平时一样的语气说:“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来陪我过生日的吗?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