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溱水河岸两公里,有一处月牙亭,亭前流落一滩月牙似的沙泥地,这沙泥地中总被人翻出来色彩艳丽的贝壳,证明它曾经是水汪汪的一片灵净之地。
逢乐官站在亭子前眺望远方,贾充则脱了蓑衣斗笠,抱着一只烧鸡旁边还放着一壶浑米酒。
“董舒手下的卷阁曹橼把一份蜀谍名单给了陈掌柜的茶队,陈掌柜带着茶队以通商的名义走潜江进入川蜀,除了采购当地的茶叶,还跟一名保长有些接触,这卷宗就交到了保长手中。明日乐官只需要带人去封卷阁查询这一节目序号的档案,一切自有定论。”贾充说到。
“何必我去查呢,你不妨带着这卷宗直接向董大员要一个价格,看他如何理会?我去查来查去,最后推到刘曹掾身上,岂不是给了他可乘之机。”逢乐官答到。
“如此一来,我就暴露了!”贾充有些惊疑。
“暴露!我今日为什么从春熙坊四楼下来,整个长安就像是千疮百孔的筛子一样,还有谁能藏得住呢!”逢乐官语气有些烦躁。
“你也发现她有问题了,她是从洛阳来的吗?”贾充问。
逢乐官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她有多重身份。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来吗?”
贾充灌下一口酒,摇了摇头。
“你看看这个东西。”逢乐官从怀里掏出一枚桃木小剑。
“五哥!……”贾充激动地站起身,目光凝聚在那一件小器上,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看前边那个土包,就是他歇息的地方。”逢乐官伸手指向远方,那随风苍茫的芦苇荡上,有一片空缺的圆场,像是罪恶的深渊一般若隐若现。
贾充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任由芦苇叶子划伤他的皮肤和脸颊。大概半个月前,他跟冯五哥说自己要去川蜀找董舒是间谍的罪证,让冯五留意下董舒的行踪,却没想到他从川蜀回来,冯五哥就死在董舒的手上。他站在芦苇荡中回看月牙亭,回看月牙亭下的那个男人,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百层幻纱,让他隐隐地有一种凝视深渊的后怕感。
贾充是个细腻敏感的人,从春熙坊到月牙亭,他能感受到那个男人不如从前的淡然和自信,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尽快赶回司马家,打听清楚长安城内的变化。
临走之前他告诉逢乐官一件事,焦三儿就是董舒杀死的。那一天董舒藏在巷子里召唤焦三儿,焦三儿自然不敢耽搁,他小跑着到了董大员面前,却被董大员一掌打晕随后喂了草毒。躲在暗处的贾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董舒杀焦三儿有什么意思,所以就带着这个秘密去了川蜀,却没想到竟然害死了冯五哥。
逢乐官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一阵迷茫,董舒杀了焦三儿并且在尸体上留下水神教的印记,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告别了贾充之后,他把董舒确定成一名蜀谍,然后从这名蜀谍的角度出发,试图解开他这么做的原因。
但他把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董舒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去炸一炸了,贾充去炸他出卖蜀谍名单的事情,自己再去炸他杀害焦三儿的事情,或许董舒就会自己露出马脚来。
打定了主意,逢乐官就踏着夜色朝董大员府上走去。
行至半路,两名家仆行色匆匆地抱着一个包袱从他身后窜出来,逢乐官紧着两步看到那衣角绣着囗(wei)知道这是军情局魏子谏大员的府号,因为魏冲撞了本朝国号,所以简化成囗(wei)。
“两位劳小哥是往哪里去?”逢乐官叫住两人。
那两人猛不防被人叫住,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转身过看到是逢乐官,自然也认识,就凑上前说道:“今日下午,长安府带着衙役去了我们府上,就要老爷配合他们查案子,态度很强硬,老爷搬出来州府制度都不管用,长安太守就像是翻脸了一样。”
“那你们这是……”逢乐官扬了扬眼神。
“我们去长史府,这长安府毕竟是越级抓人,长史大人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那小哥说着竟哽咽起来。
“越级抓人是不对,但紧急案情上也可以申请调令去拿人,只怕这件事曹长史也未必能出面解决啊!”逢乐官说到。
“那依乐官高见,小的们该找谁打点则个?”另一名小哥问到。
“自古朝里有人好乘凉,你家老爷本身就是为了司马家的事情挺身而出,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当然也是司马家出面解决甚好,而且凭借司马老爷在朝里的威望,不比州府的人更能把事情办明白吗?即便是不方便办,司马老爷出来打个招呼,不比你们低三下四的去求人有效果吗?”逢乐官做出一脸诚挚的样子。
那两名小哥互相交换了眼神,觉得逢乐官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两人说到底只是仆人,谁又会给仆人三分面子呢!于是一同作揖谢过逢乐官,两人调转脚步朝司马家走去。
逢乐官则继续闲庭信步朝董舒府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董舒到底要做点什么,那个春熙坊的头牌又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呢?或许去董舒那也能诈一诈这两人的联系,毕竟前段时间就有钩子禀报,说自从这头牌来了以后,董大员去春熙坊的时间和频率就多了。
而此刻的城外东别驾府,司马虚怀着急地在大厅里转圈,贾充刚踏着月色回到偏院,魏子谏大员的两名牢仆也到了门口求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已经慌了神的司马虚怀雪上加霜,中午从长安府传来消息,司马昭中的毒只有制毒人才能解,现在只是维持生命而已,那来人的意思是让他们盘算一下有没有得罪了谁,能不能去求一封解药,这边全城的大夫都在帮忙想办法了,就怕拖得时间久了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邓艾说他觉得那两个黑衣人应该是水神教的人,于是单枪匹马就往溱水河岸去了,留下司马虚怀守着一帮大夫焦急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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