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蒙毅笑了笑,单手挑开轿帘,“咱们到地方了。”
“哦,这么快?”
鹤华瞧了一眼被蒙毅打开的轿帘。
轿帘外,亲卫们井然有序驻守在轿撵旁边,而亲卫之外,是围得水泄不通的黔首们——
“公主?是公主来了?”
“那当然,除了公主,栎阳城里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太好了!”
“公主既然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还有可能被拆迁?”
“应该是吧,要不然公主过来做什么?”
黔首们不曾受过专业训练,自然没什么秩序可言,热切看向她轿撵,七嘴八舌与周围人议论着,黔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颇为嘈杂,也就是她想问题入了神,这才没留意早已到了地方。
鹤华放下手里的银质小叉。
“咱们走吧。”
鹤华对蒙毅道。
蒙毅颔首,长腿一跨,下了轿撵。
贵族们的轿撵颇高,上下轿撵要踩着人凳,但鹤华受二十一世纪教育长大,没这种糟蹋人的习惯,年龄小的时候被人抱着上去,年龄大一些,便自己上轿下轿,虽有些吃力,但总归能自己上下。
蒙毅知道她这种习惯,便命人做了小凳子,让她可以踩着上下轿。
凳子虽好,但要在平地上使用才稳当,可这里是栎阳不是咸阳,破败的城池里没有几条好路,尤其是普通黔首们的聚集地,地面更是坑坑洼洼,满是泥泞,这种情况下,再使用凳子便不大稳当了。再配着行动不便的曲裾,让鹤华的下轿动作更加艰难。
大抵也知道凳子不大稳当,吕鬚寒酥一前一后扶着鹤华下轿,生怕鹤华磕着碰着。
蒙毅瞧了一眼,到底有些不放心,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
“当心。”
蒙毅道。
章邯微微侧目。
“你太小心啦,我才不会摔到。”
鹤华噗嗤一笑,扶着蒙毅的胳膊,有惊无险从轿撵上走下来。
章邯眼睛轻眯,落在蒙毅胳膊处,小公主手指纤纤如玉,熟稔扶着男人的胳膊。
如此自然又如此理所应当,仿佛她就该扶着他一样。
章邯呼吸微顿,视线即刻收回。
公子成一阵牙酸。
瞧瞧,瞧瞧,公主虽在男女之事上尚未开窍,可在亲疏远近的事情上却比谁都清楚,她不会吃章邯喂给她的点心,但她却会扶着蒙毅的手下轿撵。
虽然前者有过于亲密之嫌,后者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对她表示关怀,她承后者的情再正常不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她的心里,蒙毅远比章邯更重要。
重要到让人忍不住怀疑,如果刚才喂给她点心的人是蒙毅,那她会毫不犹豫吃下去,而不是接下银质小叉,自己喂自己吃点心。
当然,这仅仅是怀疑。
以蒙毅稳妥的性子,哪怕天塌地陷了,他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喂公主点心。
公子成啧了一声。
公子届瞪了公子成一眼。
——他们来拆迁地是为了安抚黔首的,不是让他去看公主的。
“去将亭长三老领过来。”
怕公子成误了正事,公子届嘱咐公子成。
自古黄泉不下县,更别提郡县制刚刚开始的秦朝,对于县之下的地方,都是由黔首们自治,以亭为单位,有负责治安问题的亭长,还有黔首事务的三老。
公子届一叠声催促,公子成不情不愿道,“好,我这就去。”
公子成去请亭长三老,鹤华在一片高地上站定。
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像咸阳那样,早早修上宽阔平摊的水泥路,作为一个经济不行暮气沉沉的地区,栎阳的路大多是过去的老路,窄不说,还坑坑洼洼的,让人行动极为不便。
好在这个地方鹤华来了很多次,知道哪里的路稍微平整些,更知道哪个地方适合她站在上面讲话,她在寒酥的搀扶下来到高台上,吕鬚已命人将地毯小秤小几取下,铺上地毯,摆好小几,鹤华扶着寒酥的手施施然坐下。
“肃静——”
亲卫声音郎朗。
这个时代的黔首们对官员们有天然的敬畏,尤其在自己险些被鹤华放弃的情况下,黔首们对官吏的敬畏更甚往日,亲卫们刚刚开口,底下的黔首便立刻停止议论,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看着高台之上的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