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名为扶萤,有扶光之意,怕压不住,又取小字青青,与之互补。
老夫人一下掉了眼泪,急急忙忙要来扶她:“我还是你小时见过你,不想一晃,你便出落成大姑娘了,你这小字还是祖母给你取的呢。”
她扶着李砚禧的手臂下了马车,朝人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便被人一把抱住了。她记忆里实在寻不出这个外祖母的模样,多少有些陌生,可一路奔波,终于可以暂时安稳,忍不住也落了泪。
几个陌生的女人在一旁劝:“可不能再哭了,大夫可是叮嘱过了,说您得心平气和,青青快也别哭了。”
扶萤眼睫上挂的全是泪珠,不知是谁开口,抬着头正在左右寻找。
一个脸若银盆,端庄大气的女人朝她笑:“我们青青还弄不清状况呢,我是你大姨母,你小时我还抱过你的。”
“大姨母。”扶萤接过李砚禧递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泪。
“这是你大舅母,小舅母,还有大嫂嫂,二嫂嫂。”
扶萤看过一圈,只觉得她们个个都是绫罗绸缎,一时压根儿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能跟着一个个唤过去。
“还有你祖母。祖母年事高了,大夫特意叮嘱过,不许她太过伤怀,快劝劝。”
扶萤立即扶住外祖母的手,顺着也唤祖母:“有祖母姨母舅母挂念着,扶萤一路安稳抵达,并未出意外,只是腹中早已空空,祖母莫哭了,祖母再哭,扶萤也忍不住要哭,一会儿得晕过去了。”
老夫人破涕为笑,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几个长辈也跟着笑起来。
往前走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马车边上的李砚禧,轻声朝老夫人解释:“一路匆忙,只来得及备了些薄礼,都在马车上,也不知合不合适。”
“你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你年岁又小,要你备什么礼?有这份心祖母便开心了,祖母只盼你平平安安,少病少灾。”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牵着她又往前走。
大姨母方氏琼华也道:“姨母已差了人去,便让你那小厮和下人们一起将车上的行李先搬去你住的地方,其余的不必你操心。”
“那小厮一路跟着我到这儿的,我……”
“知晓他是个衷心的。”方氏压低声音,“可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若被人知晓你们这些日子单独相处,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你放心,姨母会挑几个好的丫头送去你房里,你以后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好。”
扶萤心头一震。周围这样多陌生人,她心中多少有些紧张,李砚禧再不好,也是她的人,她未想这样多。
老夫人见她脸色微变,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抚:“莫怕,你姨母说得不无道理,不过你放心,祖母知晓你是个好姑娘,也知你必有无奈,此是就此罢过,以后谁也不许提起。”
旁边几个长辈立即应和:“是。”
老夫人露出些笑意,又道:“我房中的写春和画绿都是新来的,乖巧听话得很,又比你小两岁,你也好使唤,以后就派去你房中,专程伺候你。”
“多谢祖母。”扶萤哪儿还敢置喙?只能应下。
“对了,祖母还未问过你,为何不等着家里的人去接你?”老夫人问。
方氏解释:“当初收到你的信,母亲着急忙慌立即派人去了婺州,可人去了又回来,却说婺州李家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母亲担忧得病了好一阵子,前些日子才好些。”
“是扶萤的错,扶萤该给祖母传信报一声平安的。”扶萤道过歉才解释,“父亲突然亡故,我知晓祖母心疼我,必然不会不管我,也想在家中等着,可婺州城里有纨绔盯上了我,见父亲离世,热孝一过便上门骚扰,要抢我去做小妾,我实在害怕只能带着小厮四处逃窜,今日才抵达了京城。”
老夫人的眼泪又要往外冒,抱着她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
方氏赶紧道:“幸好,一切安然无恙。你放心,姨母这就派人去婺州,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扶萤摇了摇头:“罢了,那几个纨绔也是家大业大,我已给祖母添了这样多麻烦,不想再牵连到祖母和姨母。”
“这孩子,真是懂事,不像我那儿的那个霸王……”方氏感叹一声,“你莫担忧虑,你舅舅要升官了,大姐夫混得也还不错,如今有人护着你了,我们不能随意惹事,可人惹到头上来,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何况那样的嚣张跋扈,想来也是不识大体的小门小户出来的,莫怕,姨母先派人去打听打听。”
“莫担心了,你姨母做事一向利落,此事于你这里已算过去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一切还和原来一样。”老夫人又安慰。
扶萤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应下了。
进了厅里,老夫人牵着她径直坐在了首位。多年未见,总有说不完的事,问不完的话,一会儿说起她父亲,一会儿又说起她母亲,满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不多久,几个稍年轻些的女人走了进来,老夫人笑着解释:“这几个一次是你大姐,二姐,和四妹。大姐四妹是你姨母的,四妹是你大舅母的,才上完女工课回来。还有两个小妹,年龄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叫来也坐不住,便放她们玩儿去了。”
扶萤缓缓走上前,依次与人问好:“大姐,二姐,四妹。”
大姐已嫁人,看着最端庄稳重,样貌和大姨母方氏有七分像,二姐也到了待嫁的年龄,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唯有这个四妹,活泼许多,寒暄完便朝老夫人跑去,笑着说起遇见的趣事,老夫人也喜欢她的得紧,笑得眼都眯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