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舅舅不过是个才当上官儿没几日,祖上并无根基,也摆上那副谱了。他们一日日想的就是如何往上爬,家里的姑娘儿子都是要为家族延续做贡献的,也恨不得能攀上高枝一步登天,你和他们斗,耽误了他们的谋划,你能有好果子吃吗?”
扶萤抿了抿唇,低声答:“我也不是瞧不上现在的日子,我就是觉得不安稳不踏实。”
“你以为我昨日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气你的,可天底下哪儿有那样安稳的事?当官儿就安稳了?若站错了队、说错了话,上面的还不是能瞬间将你撸下来?朝廷一张纸,全族灭门都是有的,还不是整日活得胆战心惊的。”
“你还知晓朝堂的事?”扶萤惊奇看他。
“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他动了动眉梢,“在大宅院里当奴才,时时刻刻看着主子的脸色,离了主子再去给外面的人脸色,以为自己多高贵了一般。当官日日看上面的脸色,离了上面的,便给底下的人脸色……想来也都是一样的。”
“哦。”扶萤心想也是,“可总不敢有地痞流氓来骚扰。”
“婺州那几个再如何跋扈都不敢光天化日动手,还是要悄悄行事,只需多养几个忠心的奴仆看家护院,出行时谨慎小心,便能减免□□成的祸患,他们大宅院里的还不是一样做的?我们有样学样就行。”
扶萤仔细想了想,却也是没话说了,在这里的确比在方家自在许多。
他见她半晌没说话,用脸在她脖颈上轻蹭,细声讨好:“娘子。”
扶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呲着牙训:“不许这样喊我!”
“夫人。”李砚禧又换了个称呼。
“也不许这样喊我!”扶萤去捂他的嘴,却被他伸出舌尖在手心舔了舔。她赶紧收了手,往他胳膊上蹭了蹭,惊叫好几声,骂道,“李砚禧!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李砚禧又去咬她的耳垂,“娘子?夫人?你喜欢哪个?”
她不敢捂他的嘴了,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喜欢,都不喜欢!不许这样喊我!”
李砚禧跟听不见似的:“娘子?”
“不许喊!”
“夫人?”
“别喊!不许喊了!再喊我把你嘴缝了!”
扶萤整张脸都红了,李砚禧仍旧一副镇定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松了手,慢慢悠悠起床,心道,今晚做的时候就喊这个。
扶萤瞅他好几眼,才跟着也起了身,听见奶娘和丫鬟在外面逗飞飞玩儿,没好意思跟他一前一后出去,等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出去。
丫鬟见了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立即收了笑,朝她恭敬行礼:“夫人。”
她没说什么,朝奶娘走去,接过孩子在院子里踱步:“我抱一会儿吧,她昨儿闹了没?”
“没闹。小姐性子一向安静,很少闹腾。”奶娘跟在一旁。
“嗯。”扶萤看着孩子,嘴角忍不住弯起,笑着戳戳她的小脸,“飞飞,想娘了吗?”
她会笑了,扶萤觉得她能认得出来哪个是哪个,每回自己一靠近,她便会咧开嘴笑,羽毛一样的眼睫会扑闪扑闪的。
“飞飞,小飞飞。”扶萤举高高,她会笑得更开心。
李砚禧就在她们身后的厨房里,吆喝一声:“吃饭了。”
奶娘识眼色,立即上前将孩子接过去,让扶萤先去吃饭。
扶萤和李砚禧起得晚些,奶娘和丫鬟们早吃过饭了。
那两个丫鬟是会做饭的,刚来时还会煮他们俩的饭,后来知晓她只吃得惯李砚禧煮的,也就作罢了,只是将稀饭煮好,不再给他们煮菜了。
“吃完出去走走?”李砚禧往她碗里添菜。多了两个丫鬟后,他轻松不少,虽然还得洗衣服做饭,但洗碗打扫屋子不须他做了。
“嗯。”扶萤垂着眼,没看他。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往她碗里添菜,跟她说话:“早就说想出去走走了,现下有空了,你也好出去看看。”
“今日有集市吗?”
“没,但前面每日都会有卖东西的,不过这会儿有些晚了,应当收摊了。你想买什么?过两日我们去县城买也行。”
“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罢了。”
“成,去逛逛也行。这里不大,到处走走看看也好。要真有什么东西要买,下次再去。”
扶萤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吃罢饭,放了碗筷,跟他一前一后出了门。
正是农忙的时候,除了他们,没人在外面闲逛。
扶萤和李砚禧并肩往前走着,中间隔了两拳的距离。
走了会儿,她开口:“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三十几两吧,还够用一段时日的。”李砚禧答,“花在买房子上的多,我们平日吃喝其实要不了多少。”
扶萤点了点头,又问:“你来这儿时人家如何与你说的?是真将户籍落在了这儿?没有坑你?”
“当时南边有灾情,不少难民流窜出来,我说想在这里安家,他们并没有怀疑。这里管事的是族长,族长家中有孩子要读书,刚巧缺钱,我多拿了几两单独给他,这事就算是成了,地契如今也在我手中了,还落了官府的印。”
扶萤又点了点头:“虽是如此,可防万一,我们不如明日再去县城走一趟,问一问陶裕,另外,想做香膏胭脂生意也要去县城买些原材料。”
她说完,没听见李砚禧接话,偏头看去,才见他脸色不虞,不满道:“你不愿意算了,我自己去就是。”
“我没说不去。”李砚禧仍旧垮着脸,心道,不要钱的骡子,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