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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酒楼闲话(第1页)

两个月后,陶勋告别父亲开始游学,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陶骥放心不下,专门在商行里选了一个精干可靠的人一路照顾他。临别前陶骥殷殷叮嘱“父母在,不远行,行必

有方”、“不要贪玩,不要走远了,勤捎信回家”等等,陶勋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路上如何多走访名山大川、佛道道尝寻找得道高人学习仙术。

做陶勋长随的人名叫古述,是景福号珠宝行的三掌柜,四十多岁,当过镖师,手底下颇有些功夫。他也算是看着陶勋长大的,深知老板对这个儿子的疼爱,上路后唯少东主的命令是从,

很快就跟陶勋融洽起来了。

今年乡试的时候陶骥曾得到消息广东肇庆府知府请当代大儒王心阳六月份到端州书院讲学,王心阳的道学、经义、制艺海内闻名,陶骥慕名已久,所以把肇庆府定为陶勋游学计划的首站

云阳县地处官道南北要冲,孤云山巨变前后都是官道上的重要中转站,行旅商人大多选择在此休整。陶勋申时到达云阳县,在景福商行开设的云来客栈住下后见天色还早就拖着古述陪他

上街逛逛。云阳县远没有府城大,更没有府城热闹,陶勋转了一会儿就觉得乏味,让古述带着他到城东的醉云居吃晚饭。

小二远远看到古述便热情地大声招呼极为殷勤,显然没有注意到陶勋的存在,古述忙向陶勋解释道:“我

常南下办货,每趟都要在云阳县停两次,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了。他们不认识少东

主,不知道您才是真正的财神爷。”

陶勋根本不介意小二的厚此薄彼,听到古述的解释反而生出促狭的心思来,见小二迎了上来故意大声地对古述说:“古爷,今天这顿就由我请了,以后盼望古爷对小子多多照顾。”古述

一愣,正要解释时,陶勋一把把住了他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

进了酒楼古述吩咐道:“小二,给我们准备一个雅间。”

陶勋道:“不必了,我们就在外面坐吧,瞧瞧街景,看看热闹。”

古述转头对小二道:“就照公子的意思办。这位公子是今科乡试的经魁、景福商行少东主陶爷,你们要好好招待,怠慢不得。”

小二脸上立马换上谄媚的神色,热情地把陶勋带上二楼找了个栏杆旁的座位安排坐下,一转身变魔术似地端出两碟时令果鲜和一壶好茶。

“老古,你干嘛把我的底细告诉他呀。”陶勋等小二离开后忍不住埋怨。

古述嘿嘿一笑:“少东主,你不知道,做生意的人最怕一个官字,拿出你举人的身份他们巴结都还来不赢,比景福商行少东主的身份要管用多了。”顿了顿,又道:“你也别怪店小二势

利,你穿得这么朴素跟你的身份也不相称,大多数人做生意都只见到眼前的利益,有钱有势的人和没钱没势的人的分别一般从衣着打

扮上就泾渭分明,莫说店小二这样的人,就是我在大多数

情况下也是根据衣着来判断第一次见面之人的重要性,十猜九中。”

陶勋书读得不少,但没有多少社会阅历,所以乍一听到古述的话不免有点新鲜,正要细问时酒楼的掌柜上来了。掌柜听说楼上来了一位举人老爷后亲自上来侍候,见到陶勋犹是一个小孩

子时稍稍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不过马上堆上一副笑脸,谀词滚滚而出,什么少年才竣人中之龙、天降神人、出将入相、国之肱股等等,将陶勋闹了一个大红脸,连古述在一旁也听不下去

了。

这桌的菜上得快,旁边先来的客人不服,掌柜对他们一瞪眼,理直气壮地驳斥道:“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是今科乡试的经魁,举人陶老爷。他老人家光临此地,自然要优先了,难道

还让老爷等着你们这几个白丁吗?”那几桌的人听后个个噤若寒蝉,挪了个位置离陶勋两人远点。

这一折腾,让陶勋非常难为情,万万没想到举人的身份能引出如此的麻烦,等菜上齐后赶快把掌柜打发走了。古述在旁看戏似的觉得好笑,一边吃酒菜一边笑道:“少东主,要不要再多

上几样菜?我跟掌柜的说一声,这顿他肯定愿意请你的。”

“你是在取笑我吧?”陶勋微有薄怒。

“不敢,不敢。”古述忍住笑回答道:“云阳县地狭人寡,文风不盛,不

比府城人杰地灵,县里子弟中近二、三十年来还没有出过举人。你举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跟

县太爷差不多。”

“不就是个举人么?有什么了不得的。”陶勋不以为然。

“少东主,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按照本朝的制度,凡考中举人的士子就可以参加会试考取进士,就算考不中进士也具备了做官的资格,各府、县的推官、知县及学官等官职可由举人、

贡生当中选拔。以少东主的才学家世起码可以做个知县,那可是朝廷正七品命官,云阳县不过是个十万石以下的小县,要是搁在高皇帝的年代这里的知县也不过从七品。”

“就算这样,这里的掌柜也用不着如此夸张地招待我们吧。”

“少东主,你这就想错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当中商人排在最后一位,地位十分低下。本朝素来首重士、农,视商人为五蠹之首,官府对商人动辄课以重税,商人言行稍有不慎就

是抄家灭族的下常”说到这里古述四下看无人在近旁便凑进身低声说道:“你别看这醉云居现在生意兴垄来客如潮,可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官府,一纸文书就能把这里封掉。所以这里的掌

柜平时最要紧的事就是打点官衙上下人等,赚的钱有不少都进了县衙各级官吏口袋之中。”

陶勋惑道:“有这么严重吗?”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古

述信誓旦旦地回答。

“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陶勋的兴趣大涨。

“十年前醉云居老掌柜过世,他的儿子继承这间店,年轻人血气盛,因为不肯给县衙里一个典吏的小舅子赊帐被此人在典吏面前讲了几句坏话,典吏指使几个衙役三天两头到店里以查案

之名骚扰,新掌柜知道后气不过跑到县衙里告状,没成想告出了大麻烦。当时的县太爷是快要调任的人,临走前正想好好刮一笔,他早想对醉云居下手却正愁找不到借口,这下正好,县太爷

以诬告官吏的罪名将新掌柜下大狱,后面又捏造出子虚乌有的罪名压在他身上,差点要将醉云居没收为官产。他的家人花了不少银两上下打点,后来托人找咱东家帮忙说情才被放了出来,经

过此祸醉云居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渐渐恢复元气。打那以后,这里的掌柜被官府整怕了,人也学乖了,遇到官府的人就低声下气、诚惶诚恐。”

“那知县怎敢如此枉法,他不怕王法制裁吗?”

“王法?县太爷就是拿王法整人的,再说天高皇帝远,在这个县城里县太爷就是王法,官宦士绅人家还好一点,对待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王法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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