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座大人还有什么训示?”
庄豹白他一眼,抬手叫他上前:“有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之所以会放恶人一条生路,真正的原因,是畏惧,是骨子里的怯懦,而不是冠冕堂皇的宽恕仁善,这些都是借口。
更何况,死不瞑目的是高堂双亲,身为人子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饶恕。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但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恨吗?那恶人没有遭到半点惩罚,反而拿钱走人的时候,自己真的甘心吗?
“春娘说得对,恶有恶报,理当如此。”
庄豹静静地看着他:“所以……”
“这笔钱你拿去,我没有意见。”梁桥说:“大人不要以为我有很多退路,岳父一家是我仅有的亲人了,为了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恳求大人一定要想办法保全他们。”
方政在牢里生了重病,缺医少药,情况实在不妙。而他都
如此了,他的家眷可想而知。
这就是庄豹要让梁桥做好心理准备的坏消息。
“勾役司首座是个铁面无私的老古板,就算是本大人,也很难在他那里买个面子。不过,姬冲和法师与教主同心同德,或许可以在他身上想想办法。”
原先听说庄豹多么多么的牛掰,敢情是旧闻了,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不易。但再怎么着,也只能靠他。
梁桥不敢去想凤儿如今是怎样的处境,退后一步,深鞠一躬。
“大恩大德,我必粉身碎骨报答。”
“方阿凤就那么好?你若觉得孤单,这世间的好女子多得是。”
梁桥忽然笑了。
“家破人亡的惨剧我已经历过一次,孤零零行走在这世上太苦了。幸而遇见了凤儿,有她在,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活着的喜悦。更何况,我发过誓,与她生死相依、永不分离。一世为人,若连妻子都不能保全,我也算白活了。”
庄豹有片刻的怔忪。
“痴心。”
他很快振作精神,朗声说:“你自去忙,我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外面那些魔教的侍卫留下一队十二人保护庄豹,其余的都归梁桥调派。他带着人浩浩荡荡杀到锦江码头,在船坞里逮住了成都二堂口的副堂主。
“你们堂主呢?”
副堂主名叫疤郎,名副其实,鼻梁上横亘一条深长的刀疤,几乎把鼻梁斩成两半,因此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他早就收到风声,知道首座
督阵,自己是逃不过的,索性把脖子一伸,要命拿去,要钱没有。
三年前,成都二堂口向一堂口借款一千两百贯,没有名目,只有一张欠条。
水腥味冲得人头疼,梁桥眉头锁紧,找了条凳坐下,把欠条展给他看。
“既然有这样的决心,这事必然是你说了算了,我只问你一句,还不还钱?”
疤郎厚嘴唇一翻:“你耳朵是摆设?”
一众侍卫笑喷。
梁桥面色不变:“奉劝你想好了再说。”
“老子日&你先人!”
侍卫们互相看看,都觉得跟着梁桥出来办事不提气,书生就是不中用。
梁桥本就心情焦躁,又当众闹了个没脸,耐性瞬间就无了,直接一挥手。
“打吧!”
疤郎傻眼。
“你敢打老子?吃了豹子胆了!以后不想在成都府混了是吗?”
然而侍卫不管那么多,直接擒拿,劈手扯了疤郎腰间那脏到包浆的汗巾子往他嘴里一塞。
疤郎呜呜咽咽,不住骂娘。
“等一下。”
梁桥抬了抬手。
疤郎被放下,以为是梁桥怕了,气势更嚣张,小眼睛里尽是鄙夷。
岂料,梁桥用袖子捂住口鼻,嫌恶地转过头去。
“出去外面打,脏。”
疤郎傻眼。
“敢问姑爷。”侍卫茫然请示:“外面,是指……”
梁桥看着码头里密密麻麻的船只,目光冷冷的:“哪里热闹就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