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了。”尹楼兰垂眼,看向坛中妖的脚。
这小妖虽然分开了两条腿,但脚趾还连着,没长出根根分明的脚趾形状来。
“这药缺了几样药草,效果不如从前那般好……”尹楼兰说,“我要去繁都……尹府,置办些药材回来。”
“那你医馆怎么办?”坛中妖关心道。
“缺药,也开不了,就关了吧。”尹楼兰说。
“得多久啊?”坛中妖问。
尹楼兰想起,下个月是尹琏的生辰,既然回繁都,那就应该给尹琏过了生辰再走。
“要十来天。”
“我给你看医馆!”坛中妖自告奋勇道,“你那吃了能让他们变大变长的药还在吗?在我就只卖这个!这个我会卖!”
尹楼兰别开眼,被谁逼迫似的,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半晌,皱眉道:“只是时间长,不是别的长……”
“管它呢,反正有这玩意儿在就行,也是个重要营生呢,我替你卖!”坛中妖挥手,就这么敲定了。
医馆暂时托付给坛中妖后,尹楼兰稍稍轻松了些,盘算着自己要穿什么样的衣裳去繁都见尹宗夏。
想来想去,他翻出了箱底的织锦披风,淡紫色连枝牡丹纹,搭件浅杏色的挂里,不寒酸也不会太惹眼,不会让姐姐担忧他马虎度日。
只是袖摆那里破了个小洞,得仔细织补。
尹楼兰怕自己针线拙劣,被尹宗夏瞧出织补痕迹,思来想去,艰难翻出蛇妖需要的一小壶药酒,带着这件织锦披风去了城南的曹家,那个聘了蛇妖做女婿的城南大户。
曹家有个绣娘出身的奶娘,针线活做得很是细致。
尹楼兰找上门,曹家的蛇妖女婿前来接待。
“尹先生。”蛇妖细长的脸,眉眼都是细长上挑的,嘴唇薄薄两片,乍看不舒服,但越看越耐看,算是眉目清秀,妖形不重的相貌了。
尹楼兰同他说了要去繁都购药,想请曹府帮忙织补这披风的事,蛇妖豪爽应下,叫人来将披风拿去给绣娘。
“找我们就对了,先生这件织锦是好东西,旁人粗手粗脚的,确实不好补。”蛇妖说罢,又道:“先生来的也巧,我前几日正好蛇蜕,这次蜕了一整张,完整得很,就给先生入药用吧。”
他塞来了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里面就是他蜕掉的皮。看蛇妖的笑容,这皮蜕得完整,他很是自豪。
尹楼兰轻轻摆手:“医馆遭难,一时紧张,就先不换了。”
“我听说了,不是让你收,这是我送你的。”蛇妖道。
曹府的下人又送来了几匹色泽鲜艳的布缎。
尹楼兰瞪大了眼,不解,但眼巴巴盯着看。
蛇妖言语真诚道:“我自小受爹娘照拂,化形了报恩,却因妖身薄弱,让夫人频频受失胎之苦,今年这胎总算是稳固了些……前不久,我夫人有早产之兆,是尹宗夏圣手救护及时,才保住了此胎。我感激不尽,先生这次去繁都,替我将这份谢礼送去,聊表心意。”
尹楼兰想起了他也有东西要给蛇妖,垂着头摸索了许久,从袖中掏出了那壶药酒。
这药酒,与他常卖的那些“变长”的药,效果相反。这是专门给蛇妖抑制淫念用的。
蛇妖瘾大且生机重,遇房中事,常常难自抑。一不小心时久且频繁,与人结合,并不是幸事。故而,需要一些药来抑制欲念,平衡与人的关系。
“……医馆塌时虽然砸中了它,但还是剩了一些。”尹楼兰道,“你且喝着先,我从繁都回来,会抓紧再熬制。”
蛇妖唉声叹气道:“蛇性本淫,唉唉。要不是先生……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在曹府补好织锦披风后,尹楼兰到金银楼去,给尹琏瞧个小金锁作生辰礼。
聆夜城的金银楼虽然以楼自称,实则就是个小铺子。储金不多,看来看去,也就三个指甲盖大小的金锁。
金银楼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商人,家底大约和曹家差不多。尹楼兰犹豫着买长命百岁还是纳福时,这老板笑呵呵从府中赶来,停在他身边,呼哧喘气地说:“小先生,药馆重建,珠钱还够吗?”
“开销大啊……”老板又不加掩饰地朝尹楼兰身旁贴了贴,小眼睛黏在他拿着金锁的手上,似乎想要一把抱住这只手往自己的大脸上揉。
“我母亲年纪大,需要个人照顾,小先生没处去,可以来我府上……”
一声悠扬清亮的声音响起。
“在这儿做什么呢?”
淮枢宁一身雪白,周身带着阳光,哗啦一展扇,挡开那老板的小眼神,气定神闲摇了摇,合拢了扇子,挑过尹楼兰下巴。
“不是说好了,睡醒要等我,咱们一起去繁都吗?”
尹楼兰犹犹豫豫扔来一记气鼓鼓的眼神,手推开了她的扇子。
“买什么呢?”淮枢宁凑过来,扇子从他手中托起金锁,眯眼看了片刻,撇了下嘴角,歪头笑道,“我带你去买大的。”
金银楼的老板吧唧了吧唧嘴,在淮枢宁警告的斜睥下,识趣地让开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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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楼兰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双手捏着一只沉甸甸的长命金锁,妖冶的美丽脸庞因迷茫羞愧,笼上了一层难以消解的愁郁。
淮枢宁拉他离开金银楼后,消失了一阵子,在他和驿站马夫商量路费时,她出现在面前,手中多了这枚长命锁,并提出,她可驾车送他去繁都。
“我在繁都也有些事要处理。”她说。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尹楼兰递回金锁,她没接,而是奇怪地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