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所有人都在风雪之中,她又如何有资格,在安全屋里,享一片太平。
林子行看着她的眼睛,片刻,沉重地叹了口气:
“傅初白的爷爷,傅震霆,前段时间来过家里。”
傅震霆来的突然,话说的也直接,他甚至都没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只站在那里,如同君王一般朝舅舅舅妈发号施令,希望他们能出面,让林衔月和傅初白分手,并表示如果接受,那么他会按照当前业内顶级商务咨询师的价格,支付给两人一笔报酬。
行为和语气都是极尽的高傲,就好像笃定舅舅舅妈肯定是答应自己的提议。
估计也是因为太过笃定,所以才会在听到否定的回答时,略有些惊异地抬了下眉。
话是舅舅说的。
他说他知道两个孩子之间门不当户不对,也知道家境之间有天壤之别,甚至也想过若孩子们想一直走下去肯定是困难重重。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这个困难是人为制造的,而且还是出自最应该给予肯定和鼓励的家人。
“如果他们以后真的要分手,至少得是因为不爱了,或者爱着爱着觉得不合适了,决不能是因为来自家里人的一己私利。”
“傅老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这是舅舅站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朝着那位在傅家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傅震霆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林衔月呆愣着,大脑仿佛生锈般迟缓地运作起来。
她的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
十岁之前,母亲积劳成疾,是舅舅一直接济,让她过上虽然不算富足,但至少衣食无缺的生活;
十岁之后,她在李成的压迫下郁郁寡欢,又是舅舅,救她于水深火热,让她上学,让她往前走,让她重新有个家。
她本以为自己成长为大人之后便不再如从前一般,结果到头来,还是舅舅在保护自己,
在傅震霆面前,
在李成面前。
似乎是有一道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衔月堪堪回神,看向林子行满目担忧的脸。
他似乎是说了什么,见她没反应,刚想重新开口,手术室的灯突然闪了下,紧接着,医生走了出来:
“林新军,林新军的家属在不在?”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搀着双手止不住颤抖的舅妈上前。
医生带着口罩,面上的神情看不清楚,语气也雾蒙蒙的:
“肝脾破裂,失血过多,手术整体还算成功,但毕竟病人的年龄摆在那里,需要在重症观察一段时间,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挺过去了。”
铡刀落在来,悬停在脖子上,
无人知道接下来等待着的,究竟是死亡,还是生存。
医生话刚说完,舅妈就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整个人往下跌坐,全靠林子行和林衔月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坐在地上。
五十多岁的人,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爬在满是细纹的脸上,犹如一道尚未干涸的枯萎河床。
林衔月望着,她本来想忍,但最终没忍住,一眨眼,成片的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想到病床上生死未定的舅舅,想到仿佛一下老去的舅妈,想到勉强镇定撑起这个家的哥哥,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