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淑宜一愣,这算什么问题,他还能是谁?
前边,几个丫鬟聚在一起谈天,笑得花枝乱颤。
“你们看见状元郎了吗?”
“看见了,我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男人。”
“何止是俊俏,简直就是檀奴在世。名字你们可记得?”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叫沈清樵。”
“什么啊,我明明记得人家状元郎叫徐清樵!”
蒋淑宜的太阳穴猛然被戳了一下,杏目圆瞪,下意识转向银翘,银翘用无奈又唏嘘的眼神无声告诉她,这就是真的。
人尽皆知,蒋淑宜竟现在才知。
她死之前明明记得状元是一个世家子,为什么会改变?
可随即又发现,今日在街上替她掳来郎中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
他那日在马车上走得那般决绝,那句“好自为之”时常令她如鲠在喉,他为什么还会帮她?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个被他抛弃的书生,竟然高中状元!还有什么比这更惊世骇俗的事情?
自已此前如此利用他、辜负他,将他弃如敝履……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夜,吹过一阵凉风,残酒消散。
一向矜沉的肱骨大臣个个东倒西歪,有的脸颊睡出印子,有的通红。
徐清樵也喝了些酒,馨香的佳酿氤氲出几种愁绪,娘抛弃了他,女人抛弃了他。
抛弃二字……哼,此生最恨。
他对她,捧着一颗真心,却被她踏进泥泞,不曾有一丝不忍。
可恨,这女子真可恨……偏偏又似猫儿,抓心挠肺。
他木然着一张脸,点头聆听陆文良的奉承:“陛下不仅不怪罪你迟到,还御赐宫花,亲自给状元郎戴上,恭喜徐状元贺喜徐状元,能得陛下如此看重。”
听着这些虚情假意的官腔,又令他想起那日在马车里那抹虚与委蛇的笑,心中升腾出虚无缥缈的孤独。
他只想幼稚的,得一句那个人的诚心恭喜。
一杯接一杯,酒意上头,他想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回忆她的沉沦,用谎言麻痹自已。
直到被张阿牛搀扶上了马车,他也没发现,阿牛那张平凡老实的脸上显现出来的古怪。
徐清樵头靠上坚硬的窗格,蹙着眉,似乎不太舒服。
蒋淑宜将他的头拨起来,另一只手给他垫上,这样的姿势仿佛把他半抱在怀里,马车摇晃,他的头重重撞在她的手心,人还醉着。
这是喝了多少酒?即便高兴也不是这样喝的。
马车在夜色中行了半晌,青年发丝晃得凌乱,鬓角的宫花歪歪斜斜,竟让蒋淑宜品出几分失魂落魄。
他有什么不如意的……前程、美人,只要他想要,如探囊取物。
今日哪怕状元郎自鸣得意一些,也无人觉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