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帝王之间的信任一旦崩塌,再加之血海深仇,篡位谋权便顺理成章了。
至于那妃子,不过是她使的摄魂术罢了,落个水昏迷几天,已经足够天下易主了。
设下隔音结界,顾厌生静静坐在一旁,欣赏着得知真相的齐轲震惊愤怒的各种表情拼盘。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哈,哈哈哈。”那身龙袍已然破旧不堪,瘦骨嶙峋的身体套着大大的龙袍颇是滑稽可笑,但是那是他仅剩的尊严了。
齐轲箕坐于地,双手捂住脸笑到抽搐,而后冷静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动手吧。”
顾厌生蹲下来,伸手卡住他的下颌,轻声道:“这些年,你过得很是快活,晚上会做噩梦么?”
齐轲一动不动。
顾厌生轻笑,而后冷笑着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硬是将他掴到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疼不疼?”她问。
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狠狠的拧了拧,齐轲嘶了一声,含在嘴里的血沫直接朝着面前的黑衣人吐了过去,却被避开,虽如此依旧魔怔般得意道:“朕是皇帝!你算个屁!朕就算死了,也是皇帝!尊贵无比的皇帝!万人之上!天下之大,皆是朕的哈哈哈。”
顾厌生看了一眼地上的秽物,眉梢微挑,脚下一用力,便传来骨骼碎掉的声音,冷眼看着方才趾高气扬的男人此时像狗一样摊在她脚下,疼到声音都嘶哑到发不出来。
她幼时遇到许多许多对她不怀好意的人,有的人她当时解决掉了,有的人十年间因为疾病灾难等各种原因死去了,还有人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不仅如此,譬如齐轲。
若说鬼医她恨之入骨,亲手杀之,仍觉不解恨,那么齐轲,便是让她挫骨扬灰,仍觉意难平。
她前半生的悲剧,他的猎奇要付绝大部分的责任。
高高在上的皇子,酷爱些稀奇古怪之物,下面的人便极尽所能搜罗,而她就是这样被人从狼群中带出来,放进了斗兽场。
与兽搏斗,本能让她恐惧,本能让她拼尽全力厮杀,而后赢得莫名其妙的掌声与尖叫。
这操蛋的人性,真是让人恨意丛生。
很早的时候,顾厌生就知道,死是很容易的,活下去才最难。
“当年……把你从斗兽场……送走,”疼痛让他清醒,却仍不够理智:“朕还……还以为你是真的……要死了,没想到……你还,还活着……”
顾厌生神情不动,浑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拿出一只千纸鹤,拿在手里左右端看。
“不过,不过就是嘶,一狼崽子,朕乃天子,要,要什么不能有!”
顾厌生睨了他一眼,大发慈悲的松开了脚,对他道:“这个身体太窝囊了,我给你换个新的。”
不待他反应,便施法在其天灵穴上,齐轲顿时僵住,而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其的狰狞,然而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有三魂六魄,想要完整抽取出来,只有摄魂术可用。
摄魂术辅之以傀儡术,便能将人魂魄寄居在任何物体之上,制成傀儡,一举一动,一思一言,皆受控制。
脚下之人不再挣扎,失去三魂六魄,身体不会立即死去,却再也不会醒过来。
顾厌生拨弄着手中微微震颤的千纸鹤,感受着操纵的快感,微微一笑,消失在原地。
半年之后,护国将军登基,称帝。
此后几年,每每想起当年之事,这位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老皇帝,都十分痛苦,然而在新的子嗣诞生之后,享受惯了权利与荣誉的帝王,每每念及当年之事,便觉天赐良机,是天祝他成大事也。
鬼市靠近沥川,位置隐蔽,遍布各种妖魔鬼怪,有当垆卖酒的人面蛇身女,有长着獠牙的豪猪精哐哐哐的挥着大刀剁砧板上的不知何物的生肉,更有倚在墙角睡觉的乌龟精,面前随意的摆着几件东西,有人来买便敲敲他的龟背,这才懒洋洋的探出脑袋来。
鬼市只在夜间开放,天一放晓鬼市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正是子时,是鬼市最为热闹的时刻,灯红酒绿,鬼市之外则是森然的黑暗,明亮又喧然的只此一方地界。
因靠近魔界,故多魔修,也不乏人修,在外处人修与魔修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然到此处则互不相扰,曾有人修初出茅庐,急功近利,混进鬼市之中想要趁此扬名,却再没能活着出去,鬼市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
酒垆的蛇女长眉细眼,胸脯汹涌,腰肢纤细,只裹一身红纱,关键部位似露非露,妖媚至极,此时却蹙着长眉,状似忧伤,一旁的黑衣男子却置若罔闻,声音清冷透着疏离:“姑娘,一壶千金酿。”
蛇女一手掩面假哭,一手暗搓搓的探向男子的腰身,沈奉雪微微一错,有些无奈,“姑娘,在下已家室。”
“真是……可惜了。”蛇女微愣,不甘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瘪了瘪嘴。
“诺,千金酿。”
付过灵石,沈奉雪将千金酿收入储物袋,眼神一晃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再看却不见了。
有点像阿厌。
不过她应该不会来这里。
沈奉雪步履轻盈,虽然依旧疏离清冷,然眉眼之间的轻快还是能捕捉到痕迹。
“看到什么了?”顾晚辰见他发愣,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并无异样。
沈奉雪摇摇头,问道:“楼宸当真不愿回青隐?”
顾晚辰绷着脸道:“他与那魔修……”厮混,话将要出口,察觉不妥,又生生吞了下去,改口道:“他与那魔修已然结成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