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错。
他受天地感召,出关下山去寻她,将她领回青隐,却仍未能规避这种结局,一切还是按照之前的轨迹进行着。
细细密密的自责感与无力感再次涌来,他克制住微颤的指尖,轻轻放在她手心,然后被一把抓住。
顾厌生将他揽住,裹上厚实的斗篷,划破虚空,踏风而行。
金柱之上,雕刻的字迹依旧熠熠生辉。
沈奉雪的眼睛睁了许久,他一字一字看着那覆着威压、被天地规则笼罩的协议,因长时间不眨眼,眼角都泛起红晕。
很难说清楚,此刻到底是什么感受。
就像是,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拿到了手里,却依旧不敢相信,怕是假的。
“我已让魔族全部撤回界线之南,只要人族不冒犯,我可以保证,魔族不会去侵扰人族。”顾厌生握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近,直到咫尺之距,她扭头看他,温柔道:“后日便是结契之日,我想在此处,刻下你我二人的名字。”
沈奉雪没有说话,被顾厌生的握着的手却紧了紧。
顾厌生注视着他,“你之前答应我,两族止戈,你便嫁我。”
“嫁”这个字眼,令沈奉雪惊了一下,他开口,声音干涩,“是。”
只一个字,便仿佛用了他许多力气。
顾厌生笑了。
眉眼弯弯,透着心满意足,又有些矜持冷傲。
她很少这样笑,很多时候,她都是面无表情的,懒得做表情,懒得应付。
而面对沈奉雪的时候,她有很多时候都是笑的,只是幼时她是故意装的,自以为哄骗住了这位不染纤尘的男子。
而后,等他醒来,她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得知他失忆,她依旧装出一副温柔、可怜的模样。
在床榻上,她又总是令他蹙眉、令他啜泣,令他生生折下傲骨,向她求饶。
她不是个合格的弟子,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便知,他完了。
他太干净,太清白,太温柔,令她想起枝头的白雪,高山的寒梅,春日的曦光……都是她渴望占有的。
得知他心有所属的那一刻,她悲伤过,嫉妒过,但那时她多少还有点良心。
如今,她已疯魔,不,她早已疯魔。
她生来就是披着人皮的魔,是恶,是丑,是肮脏,是欲望。
其实,早在这浑浑噩噩、求神拜佛、绝望无依的十几年里,那抹从沈奉雪胸口孕育出的魔种,早已融入她的骨血。
她一日日恢复记忆,也早就知晓,夙夜是夙夜,羲和是羲和。
一体双魂罢了。
夙夜野心勃勃,一心带领魔族壮大领域,开拓疆土。
而羲和,总是懒洋洋的,觉得人生百无了趣,直到遇到了下山游历的沈奉雪。
他终于想着,要和夙夜争一争。
他想要那个白雪一样的人,想和他说话,想看他笑,想……吻他。
可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