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镇定,可还是有些怕的,怕阿岫一会儿又亲过来,自己无法招架。但怕归怕,他总是不好推开她的。一是因为阿岫体质特殊,如今有自己牵制,是件好事,而是因为……因为他对阿岫、对阿岫……
观尘也说不清楚,但那日在雪中,看过那样的眼神后,他对阿岫的感情便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是真的感觉到阿岫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了。至于这份感情究竟是何种模样,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又是一声叹息,紧了紧双臂,将人牢牢抱住。
阿岫心里甜滋滋的,师父对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到,师父没有骗她:“师父,阿岫会好好修炼,要和师父一起得道成仙,要和师父一直在一起。”
“想要得道成仙,得要静心静神,往后可不能再冲动急躁了。”
“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心法我许久未练了,明日我便捡回来。”
“那师父明日和你一起修炼。”
“师父不闭关了吗?”
“不闭了。”
阿岫轻哼一声:“师父不是说,不是故意躲着我吗?现下为何又不闭关了?”
观尘镇定道:“嗯,先前闭关的缘故有一部分源于阿岫。那时,我发觉阿岫对我太过依赖,想来这样不妥当,便决定要避着些阿岫。师父以为,只要自己避开一些,慢慢地,阿岫便能对师父不这样依赖。”
“我就知道师父是故意躲着我的,师父还一直嘴硬说不是,亏得我从前还以为师父从不会说谎,原来师父也有骗人的时候。”
“是师父不对,当初师父就该跟阿岫说明白的。”
“说明白什么?师父以为当初和我说明白,我就不会喜欢师父了吗?”
观尘一顿,忽然觉着寄希望于时光,会不会太过渺茫?要得道成仙,必须忘情,神仙是不能有私情的。可或许呢,仙路迢迢,或许千年后,一切都会有不同,千年后的阿岫会成熟起来,不会再执着于此。
“阿岫说得对,故而,从今往后,师父不会再刻意躲避阿岫了。”
“师父不躲着我就好。”阿岫双臂缠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蹭蹭,“师父再抱阿岫一会儿吧,再抱一会儿,阿岫就放师父去修炼。”
她想明白了,长生也挺好的,长生就永远能和师父永远在一起了。
又像从前一般,她和师父在院子里一起修炼,只是她总是要动手动脚,师父无奈只能在周围布下结界,以免被人发觉。
无奈也好,有意也罢,这就够她开心许久了,连修炼都快了许多。
观尘日日在她身旁,最先能察觉她的变化。
她眉宇之间的戾气消了,浑身围绕着的怨念也净了,就连心脉都平静许多。
爱情,真的有这样的疗效吗?他以为天下的感情都是一样的,爱情也好,友情也罢,不过是人的欲望而已,欲念大了,反而会反噬自身,自食恶果。修道之人,可以体会,但没必要。
“师父!”阿岫又跑过来了。
他有些无奈,但还是伸出手去接她,让她抱了个满怀。
“明日是不是要到涤净日了?”
“嗯。”他抱住怀中的人,缓缓闭上双眼,风从他脸旁掠过,他忽然忘了所有的事,包括方才所想。
阿岫看他闭了眼,也闭上双眼靠在他的心口,嘴角忍不住弯起:“师父明日要早些回来,阿岫见不到师父会很想念师父的。”
“好,明日我会提前与他们说好,日落前便回来。”
“师父放心,师父不在阿岫也会好好修炼,明日师父回来可以检查。”
观尘也忍不住弯起唇:“好,师父相信你。”
风什么时候停的,他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从怀里离开的,他也不知道,只感觉似乎一晃神,阿岫又在银杏树下开始练剑了。
阿岫长大了,高挑了不少,脸颊上的肉消下去不少,可还是可爱的,尤其是一笑起来,一对眼眸弯起来的时候。若不是因少时那一桩惨案,或许她也和寻常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有父亲疼,有母亲爱,健康无忧地度过这一生。
命运无常,接受自己的命运,在自己的命运中磨砺,这就是道。
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接受了,如今却突然又开始惋惜起另一个人来,希望她能挣脱命运的桎梏,不用任何苦难,便能得到美满。
清晨,阿岫还在睡,他没有进她的房间,只是在窗外看了一眼,往窗台上放了一支凝神静气的兰花,便悄声离去。
涤净日许久未办,他也许久未出现过,几乎是刚下了寝宫所在的山峰,便有弟子围过来。
“神君。”有弟子上前寒暄。
“嗯。”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弟子悄悄打量他一眼,担忧道:“神君先前受的伤可痊愈了?”
他坦坦荡荡道:“先前是阿岫犯了错,也是我犯了错,所受之惩罚都是应当的,不过,不必担心,我的伤都已好了,你们安心修炼便好。”
弟子们皆是松了口气,恭敬目送他离去。
到了山门前,人更是多了起来,他略看一眼周围的人,心里放松不少。他心里清楚,阿岫犯了错,但能将此事逐渐平息下来,他还是隐隐有些开怀的。
“神君。”候着的弟子起身迎接。
“不必多礼。”观尘缓缓落座,扭头又道,“对了,劳烦去与排队的人说一声,我今日有些事,落日前便要离开,还请他们莫要白白浪费了时光。”
弟子不敢多问,只去传话。
很快,一切步入正轨,如同从前一般,他坐在山门前,给来的人一一开解心结,化除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