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璟尘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形态如浪荡公子,说:“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小白,你会不会觉得我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阴险狡诈卑鄙不觉得,无耻是真的。”
洛璟尘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杵在她的左肩上,一开口有了些哼哼唧唧的意味:“连你也嫌弃我。”
蓝锦笑道:“是挺讨人嫌的。”
“我父皇有三个儿子,你觉得谁最好?”洛璟尘问。
蓝锦故意说:“九皇子不错,吟诗作对,舞风弄月,最是洒脱。”
“本王也会吟诗作对、舞风弄月,但本王严于律己、洁身自好。”
蓝锦听了开心,眼睛弯成月牙,托着腮贪恋地看着他的美色:“当然你好,你最好了。”
洛璟尘斟满两大碗酒,酒杯相撞,各自笑着一饮而尽,再次斟满后,问道:“小白,你会不会觉得我阴险狡诈,为了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在至高权力的争斗面前,仁义道德不仅无力,而且格外酸腐,最终都逃不过成者为王败者寇。你和六皇子已经势成水火,将来必是不共戴天的局面,谁都退不得。”
“是啊。”洛璟尘握上她的手。
蓝锦觉得谈正事不适合腻歪,把手抽出来来,起身道:“六皇子不念你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而是利用一场败仗大搞文章。他若真顾惜死去将士们的性命,怎么从未听说他们如何抚恤亡魂?分明是在吃血馒头!以六皇子之质,将来并非仁君,更非圣君……你若是想争九五之位,我支持你。”
洛璟尘蓦然回首,她是穿着水绿色襦裙、在辰王府酿酒的白夫人,她也是一身银甲、在战场上戎马倥偬的蓝锦将军。北国人算计他的战功,南国人背叛了她的牺牲——他们都被世人辜负,是天底下最该相依为命的人。
在心里积压了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本王要成为九五之尊,荡平南国、逐鹿天下,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他问得真情实意,带着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决心和睥睨天下的狂傲。
蓝锦憋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陪你去打南国?你不怕我给你拖后腿吗?”
洛璟尘一愣,笑着把蓝锦拽到怀里,说:“本王到哪里都要带着你,一刻都不愿意跟你分开,一会儿见不到你我就想得难受……”
蓝锦躺在他怀里,眼珠子却转了个方向,看着门口。
老果像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看到他家王爷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白夫人,千般风流和万种风情就聚在双眸里,平时冷若冰霜的眼睛就要溢出春水……还有那满嘴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骚话,是辰王该说出来的吗?
“属下眼瞎走错了地方,请王爷恕罪!”老果踉踉跄跄地溜了。
蓝锦展颜一笑,微醺的目光扫过苍茫夜空,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屋檐月色
“你想看月亮吗?”洛璟尘指着远处屋檐一角,说:“那里。”随后两道身影轻飘飘地飞过,没有惊动府里的任何人。
蓝锦半倚着虚空,一只手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提着酒坛子,豪饮的模样像仗剑天涯的侠女。
洛璟尘说:“这酒性烈,你少喝点。”
蓝锦颇有些不满意,埋怨道:“我以前一定很喜欢喝酒,我忘了,你也故意不告诉我,害我忘了这个好东西,只能靠葡萄酿解馋。”
洛璟尘去抢她的酒坛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入愁肠,话便多了起来。
“父皇有四个儿子,老二洛璟宇、老六洛璟轩、我还有小九。去年冬天老二死了,端裕皇后也紧接着去世了。洛璟轩资质平庸,我母妃位份最高,也最受宠,大家都猜测下一任皇后是我母妃,下一任太子是我,我也这样觉得。”
蓝锦道:“可是,慧妃娘娘救驾有功,皇上立她为后……听说慧恩皇后半张脸都毁了。”
“她救驾有功,提位份并无不妥,可父皇让她连升三级,洛璟轩成了嫡子。我给讲个故事。”
“嗯。”
“我七岁的时候,父皇听取朝臣的建议,要在我们三个中择优选一个立为太子。”
蓝锦道:“我插嘴一句,不是四个吗?”
“三个,没有小九。”洛璟尘继续道:“父皇考验我们三人的功课,我答得最好,父皇随手赏了一碟桂花糕,我很开心,把桂花糕当战利品一样一路捧回去准备送给母妃,途经御花园时,碰见了洛璟宇和洛璟轩。”
蓝锦问:“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抢了桂花糕,把桂花糕踩进泥土里、踩成泥……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洛璟宇将我摔在地上,踩着我的背,把我的脸往泥里按,对我说,‘你不是最有能耐吗?你不是最受父皇喜欢吗?吃呀,把父皇赏你的桂花糕全部吃了!’”
时隔多年,洛璟尘仍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记得洛璟宇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蓝锦也跟着难受,拍拍他的背,说:“皇上和娘娘知道吗?”
“我跟母妃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沐浴梳洗之后,就听说父皇已经在朝堂上下旨,立洛璟宇为太子了。父皇听到了风声,把御花园的宫女太监喊到御前问话。可那时候洛璟宇已经被立为太子,哪个奴才会为了得罪太子呢?”洛璟尘满不在乎地说着,又似在嘲笑无能的自己。
“是啊,风往哪里吹树就往哪边倒,原不该用皇子之争考验为奴者的风骨。不是说择优选一个吗?你功课最好,为什么还是选了洛璟宇?”蓝锦纳闷。
洛璟尘苦笑一声,“父皇颁布立太子的旨意时,说‘嫡庶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