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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塔仰起头。上方的屏幕里,一只翼人正在试图突围。它的躯体足有几百米长,虫族在它面前像个小点。然而,这样的小点却会准确劈开它的脖颈,血液喷涌而出,又漂浮在宇宙里。
它失去头颅的躯体垂死挣扎,巨大的翅膀猛地拍到一人身上,那虫族倒飞出去,消失在屏幕边缘。
“……真是不会被铭记的死啊。”
“什么?”副官一愣。
“没什么,”德塔摆摆手,红瞳冷漠地注视屏幕,“继续推进,收紧包围圈。”
副官知道该怎么做。类似的围剿不止一次,他们会驱散鸟群,大量歼灭,直到所有翼人四散而逃。
“所有火力就位,准备实施歼灭。”
“是……所有?”副官第一时间记录,第二时间发现这是个从未有过的命令。
“就这样,”德塔愉快地笑起来,“战斗?荣耀?别忘了,我们是来屠杀的。”
德塔,好;艾维耶,坏。
艾维耶就是那个后方驻防的世家子弟,他的雄父是目前仅有的六只S级雄虫之一、军部的最高指挥者。作为少有的被雄父多加照顾的雌虫崽,艾维耶的人生之路顺风顺水,二十四岁在皇帝的亲卫队上班,三十一岁就跟在将军身边学习,到现在四十二岁,在边境当将军蹭功勋。
……和德塔比起来只能说“菜”就是了。
但人不能以战神为评价标准,在大多数人看来,艾维耶属于出身高、天份好还稳扎稳打,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模板,除了旁边杵着个太过分的参照物。
德塔闪亮到普通人做梦都不敢碰瓷,所以他们把艾维耶当成自己的梦想。各种小说和电视里有不少艾维耶这样的雌虫,出身高贵,能文能武,然后演一些拯救落魄军雌或者纯情雌虫火辣辣之类的东西。
……但还是那句话,他身边杵着个太过分的参照物。
米阿和医生吹德塔吹得心满意足,躺回床上开始搜索之前的战争。一般而言,战争告一段落后,虫族会进行一段时间整备和休养,这段时间里,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授勋。
虫族经常办授勋典礼。战争这东西总是直接和两个概念相关:生死,与荣辱。
之前,米阿也在网上见过一些授勋典礼的录像。高级典礼上的东西总是相似的,有高高的拱门、足有几千米的红毯、奏乐护行的仪仗队、欢庆的人群和到处妆点的鲜花,旗帜与彩带飘扬在各处,受勋者穿过大街,抵达皇室的广场。只有这一天,人们可以进入皇帝的花园,为勇士欢庆。
这样的典礼总是会准备很久。一些典礼甚至是在战争开始前就在筹备,比如这次。
没有人怀疑德塔会输。在他提交开战申请时,典礼的准备流程就已启动,不过,即使是准备典礼的人,也不会知道,高层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
米阿也不知道。
他喜滋滋地在帖子里继续疯狂吹他的雌君,顺便暗搓搓贬低驻守后方、不肯和德塔一起出击的艾维耶,完全不考虑艾维耶接到的命令是什么,也不考虑这是否公平。他随心所欲地贬低,而且,因为他的贬低是和德塔比,甚至没人来杠他——你说艾维耶不行,那你行你上;你说艾维耶和德塔比不行,那真不行,没得比。
然后,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半个月后,凯旋的号角吹响、仪式准备启动,整个虫族翘首以待的典礼,给出的人员名单却和德塔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所有人以为德塔该在的地方,标着艾维耶·扎格的名字。
当疑惑的人群涌向网络,却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一周前,德塔的部队已经从前线换防。
六个星期的战争里,他们完成了前五个星期,然后,最后一星期里,后方军队换到前线完成收尾,也就获得了胜利者的荣誉。
——舆论在这一刻爆炸了。
十一交接是最讨厌的工作
米阿冲进二皇子的书房。
这人明显预料到他会来,甚至给他留了门:皇宫的侍卫一见到他,就带他往二皇子那边走。
他气喘吁吁地进门,一巴掌拍在桌上:“你——”
二皇子冰冷的浅色眼睛扫过来,他噎了一口,对皇室的敬畏让他的语气放缓了些:“凭什么?”
“说清楚。”
“凭什么……整场战争都是德塔打的,这时候换人不就是抢战功吗?”
“军队有调动很正常,别在意。”
“你让我别在意什么?!”米阿用力锤桌,“抢夺战果、窃取荣光,这是该出现在虫族的事吗?他们是军雌,雄虫都不能强迫他们离开战场!他们在战场上殊死拼杀,凭什么让别人拿功劳?其他人也不是瞎的!谁会认可这种事?谁会——让虫族的战斗蒙羞?!为什么一支根本没上场的部队能抢走表彰?要是别的行业也就算了,战士怎么能——”
“怎么能作为政斗的工具、利益战的环节?”
米阿抿了抿唇。
“连军事都不作为政斗的工具,还有什么能作为?”二皇子反问。
“但、但是,这是对外的战争,要是——”米阿的呼吸越发急促,每次注视二皇子的眼睛,他都会开始不安。他不知道这事背后有没有什么深谋远虑,只知道德塔不接他的通讯。
“难得你想听,我和你谈谈吧。”二皇子敲敲桌面,一幅星图出现在米阿眼前:虫族的疆域包括三个星系,在星图中被定义为“西方”的方向,居住着大量翼人。
翼人没有人形。对虫族而言,它们那毛茸茸的翅膀就像写在基因里的天敌,丑恶而难以忍受。这两个种族从相遇开始就在互相猎杀,没有任何交涉,双方都将对方视为食物或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