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状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悄悄给自家弟妹使了个眼色,三公主和六皇子起身回到座位上,皇帝只看了一眼,也未再多说什么。三公主和六皇子却被那一眼又唬了一跳,端直着身子微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皇帝逗弄了一番球球,小家伙如今白白胖胖,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倒让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弱的皇帝出了一身虚汗。
家宴过后,皇帝摆摆手,道自己累了,就让皇子公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张小丘坐在马车上抱着球球,一头雾水道,“果然伴君如伴虎,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咋觉得这皇帝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
“你说皇上咋突然又待球球这么热乎了?”
“说明咱们家儿子可爱啊!总不至于当成自己亲孙子。”
张小丘觉得玄溟说的颇有道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球球当然可爱,就是觉得有点诡异。”
尚阳殿里高公公服侍皇帝沐浴更衣后,皇帝慵懒地躺在窗边龙榻上,高公公恭首站在一边陪着答话。
皇帝微闭着双目眼神,有些漫不经心道,“来福啊,你说这三儿的便宜儿子,是不是和三儿还长得颇像?”
来福是高公公初入宫时,带他的师傅给他取的小名,如今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更少的人会这么叫他了。高公公怕是最会逢迎皇帝心思的了,立马道,“这景王小公子的确煞是伶俐可爱,和三皇子长得颇像,只是如今小模样还没长开,旁人也看不真切。若老奴弄不清的话,还真以为小公子是景王的嫡亲儿子呢!”
这话实际上说的有些过了,景王亲儿子可是不能乱说的,毕竟涉及皇族血脉。不过眼下皇帝龙心正悦,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高公公也不过是顺着帝意顺竿子往上爬罢了。
听了高公公的话,皇帝一脸所有所思的样子,如今皇帝也不过四十多,因生过一场大病,面上还带些憔悴,但好歹也是金贵的人,大病初愈后正赶上心情好气色不错,乍看也是颇有气场的帅大叔一枚,也难怪球球这个向来看脸的没见过皇帝几次就轻而易举地投诚示好了。
皇帝沉思半晌后道,“来福啊,三儿和那张小丘的事你可知晓?”
高公公也是人精,闻弦知意这种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皇帝只轻飘飘地说了那么一句,他便知道皇帝是对球球的出生起了怀疑。
“回陛下,早在三四年前,据说景王殿下花了一千两黄金拍下了天青阁小青衣也就是景王妃的初夜,后来景王殿下便离京带兵出战了。再后来,这张小丘也离了京,过了两年再回来时便带了个小娃,就是球球。再过一年,景王殿下也凯旋而归了。”
“那个人的事你也是知晓一些的吧?”
高公公心中一凛,忐忑回道,“张小丘与天枢阁阁主长得十分像,陛下可是怀疑这张小丘是那个人的儿子?”
皇帝长叹一声,也未明说,只道,“改日将三儿召进宫,朕再好好问问。”
高公公应了诺。
皇帝将高公公也打发了出去,一个躺在榻上慢慢地揉着太阳穴,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再想过那些陈年往事了,只是那个人的身影,一直也未能从他心底消除,每每想起,心底还是一丝钝钝的隐痛,深藏在肉血里,再也牵不出尖利的伤口。
他未与高公公说的是,那个人与世人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他和天枢阁阁主一样,本能地想去保护那个人选择了闭口不谈。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为天枢阁阁主生下了一个儿子。
不过都过去了二十年,这些倒不如当初那样令他心如刀割了,大概是过去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一切都不如那个人的消失重要,当初他知道那个人心里喜欢的是天枢阁阁主时,心里难过得像流血一样,如今知道那人为天枢阁阁主生了儿子,也只是心怀感叹罢了。
一切都不如那个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重要。
高公公的效率倒是很快,次日皇帝用了晚膳,玄溟便在御书房里候着了。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面色如常便给玄溟来了个晴天霹雳,“朕欲立球球为景王世子,在此之前有些事情得问清楚。”
愣是玄溟心理素质过硬,也不禁惊得眼神闪了闪,所幸很快掩去了异常,坦诚答道,“回父皇,球球是小丘从外面捡来的孩子。当初小丘离京,出了点意外,很多事忘记了,他一直以为球球是他亲生的。”
皇帝眉毛挑了挑。
“不过,儿臣这一生只爱小丘一人,也只娶他一个,小丘将球球当作自己的儿子,也便是我的儿子,父皇要立球球为景王世子的话,儿臣代球球谢过父皇。”
皇帝听了玄溟这一番话,心中是明了了几分,不过看当事人自己还是一脸糊涂毛事不晓的样,竟觉得心情大好。
皇帝假装咳嗽了几下,“既然如此,择日朕便下诏册封球球为景王世子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先给球球取个正名。”
玄溟应下,准备离开时皇帝又交待了句,“朕觉得和球球颇为投缘,往后你们经常将小家伙送入宫陪陪朕。”
玄溟不禁眉间一抽,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甭说张小丘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诡异。
而皇帝却像是从三皇子的说辞中找到了无上乐趣一般,有多少有点那么子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时竟觉得十分开怀。
在皇帝看来,球球长得十分像他,而小家伙的性子又十分像他的心上人,他多年求而不得的痛苦,过了二十年后好像通过了一种特别的方式得到了满足,球球是他的孙子,也是那个人的孙子,有他的血脉,也有那个人的血脉。实在是再合他心意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