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壮和尚叫圆武,是训诫堂的武僧,武艺高强,又生得唬人,便在训诫堂执戒,是慧度大和尚的得力助手之一。
刚开始瞧见圆武的时候,白小妖还十分怵他,因他生得十分凶恶,听说练了一门金钟罩功法,全身上下刀枪不入,经常还用儿臂粗的麻绳悬在房梁上吊着脖子打坐练功,天长日久,这门功法让他显得越发凶神恶煞。
但时日一长,白小妖发现圆武和尚其实纯良得很,只要与人说话便带着一股子傻气,好几次小心翼翼的到他跟前,想把自己的苹果给他吃。
每个和尚一天只有一个水果,有时候是苹果、有时候是梨、有时候是桃什么的,一般人都不挑,但白小妖最爱吃的就是苹果。
因为对他来说,梨要削皮不方便,桃子也有很多毛也要削皮不方便,只有苹果连皮一起吃都十分美味,自是最青睐苹果了。
白小妖嘴挑,寺庙里的和尚们都知道,而且寺庙里吃素,本来也无甚适合小狐狸吃的。
不过和尚们还是通常都会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留给他吃,每天都要收到许多苹果、糕点之类,时日一长,白小妖自是更挑,除了圆德大和尚专门给他做的美味的吃食,一般他都是意思意思收个一两样。
每次哪个小和尚的食物被他收了吃了,都够小和尚在其他和尚跟前炫耀很久。
圆德和尚的苹果白小妖一般是没收的,刚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需要。但有一次白小妖发现他没有收圆德和尚的苹果,这大和尚竟然十分委屈难过,就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一般。
白小妖无奈,只得偶尔收一次,倒是让他高兴许久。
白小妖想着,除了慧度和尚很严厉,其他和尚平日里都对他很好,不知道若是这时候他出去,这些大和尚们会不会放过他。
但不及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慧度大和尚很凶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快把佛塔的门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受损——”
圆武和尚犹豫道:“可是智能师祖说平日里这佛塔的门不能打开——”
慧度大和尚只觉得自己胸口都要被气堵了,大着嗓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
说完又觉肚腹一阵抽痛,额角一抽一抽的,转念又觉到底是寺里的规矩,的确有些不妥,又问道:“智能师祖现在身在何处?”
其他和尚都很怵慧度,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圆武和尚身为师兄只能又站出来道:“智能师祖在门口的茅屋里打坐,说都是定数、莫要强求,让我们都一个个的回去歇着,莫要瞎折腾了。”
慧度大和尚觉得自己又被气得胸痛,使劲摸了一把下巴上的短胡子,摸了一把觉得不能解决心里的焦躁,只能使劲摸了一把又一把。
智能大师的话他不能不在意,过去无数次的经验证明,不听智能大师言、吃亏在眼前,可他身为大相寺的掌律者,现在九层佛塔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像智能大师、慧觉大师一般顺其自然、放任不管,他也做不到。
他不禁急得攥着自己的短胡子一圈又一圈地转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圆武和尚又愣愣问了句:“师叔,那我们还进不进去?”
慧度大和尚狠狠拍了他的光头一巴掌道:“进什么进,冲撞了佛祖你当得起?!”
圆武和尚摇头跟拨浪鼓一般,嘴里道:“当不起、当不起。”
“那师叔我们现在回去?!”
慧度和尚又气得拍了他光头一巴掌道:“回什么回?!这九层佛塔可是我们大相寺的镇寺之宝,若有个什么闪失,你当得起?!”
圆武和尚只能委屈地又摇头如拨浪鼓一般:“当不起、当不起,佛塔里面都是要紧的,每年寺里面都只有顶有慧根的师兄师弟才能进去。”
“那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慧度大和尚瞧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真是白生就了一身体格,在武道上倒是颇有天赋,只是愣得很,不过打了几巴掌光头,感觉非常解压,心情好了许多,倒平静了些,但还是对诸和尚严厉道:“一个个的,都给我守在佛塔门口打坐念经,别让一只苍蝇进去,也不能让一只苍蝇飞出来!”
“佛塔在、我们在,佛塔亡、我们亡!”
圆武大和尚觉得他师叔说的这话好像不是很有道理,但他又恐怕是自己笨,没能理解到师叔的高意,便头个大着嗓门、气势十足道:“是!”
其他和尚见状,便也一齐都气势十足应是。
慧度大和尚心满意足了。
于是月色之下,漆黑的塔林间,白色佛塔前,十数只火把插在白色栏杆之间,一众武僧打坐守在佛塔门前,念经声肃穆、回响不绝,背后是不断震动、簌簌落灰的佛塔。
不知为何,旁观了这一切的白小妖,最初时觉得是出喜剧,觉得慧度大和尚太可恶,圆武和尚有些可怜,但圆武和尚的头拍起来好带感,比敲锣有灵性。
可到了后面,他心里竟有些感动。他也不知道佛塔为什么平日里不能进去,但是佛塔又是他们很重要的、需要守护的存在,他们无法做别的,便选择了打坐守在佛塔前。
虽然什么也没做,但是他们在守护,他们坚守着,带着他们纯粹的信念。
他想,如果他是这座佛塔,他应该会很高兴,有这样一群人愿意守护者自己。
说来也神奇,没过多久,这九层佛塔竟果然平静了下来,震动平息了,也不落灰了。
众和尚的念经声停顿下来,圆武和尚欣喜道:“师叔,是不是佛塔没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