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才问道:“那这少年是谁啊?——”
太子还是像与己无关一般的语气道:“大概是传说中的罗刹鬼王吧——”
白小夭突然灵光一现般,大美人太子如今才二十岁,而罗刹月海之战也发生在二十年前,传说当初依靠天子一半的紫微气数、凌家的血脉之力、白家的命盘,才将罗刹鬼王封印,这血脉之力难道其实指的是凌皇后当时腹中怀的罗刹鬼王血脉?!
太子似是看出了白小夭的想法,点点头道:“你猜的没错。”
白小夭面上已经毫无表情了,只是稍加思索,便能想象到当年的事情是多么残酷!凌皇后为了封印罗刹鬼王,怀了罗刹鬼王的孩子,然后利用这个孩子,举全苍玄之力,将罗刹鬼王终于封印。而凌箬,带着这个孩子,成为了苍玄的皇后,这个孩子,成为了苍玄的太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白小夭觉得这也太离大谱了些,当初的凌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的罗刹鬼王又是怎么想的?到底有人考虑过这孩子的想法吗?若是让苍玄百姓知道,苍玄的储君是罗刹鬼王的血脉,又会将太子置于何样境地?
白小夭眼神里的心疼再明显不过,“殿下,你早就知道了吗?”
太子面上表情无一丝一毫波动,“罗刹鬼王的念力一部分便封在我体内,小时候经常做噩梦,会梦到一片火海,火海里有很多人的哭喊求救声,让我夜夜不得安眠——”
“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便到了大相寺居住,时时到清心泉浸泡,才有所好转。”
“等长到十三四岁,偶尔便会梦见一个人,和我长得很像,有时候他在草原上自由驰骋自由自在,有时候躲在草原的石头后面偷偷望着穿着红缨铠甲的姑娘,有时候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想着心爱的女孩,但无论什么时候,梦的最后他都会深陷在一片火海里,四肢被锁链钉骨锁着,四周都是骨骸尸首,心里是浓重的绝望和怨念——时间长了,便慢慢都明白了。”
白小夭的心跟被攥紧了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抱住太子,眼睛红润润的,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太子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又摸了摸他的脸,无奈笑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委屈?——”
“都过去了,我我早不在意了——”
太子越是这般说,白小夭越是心疼,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太子瞧他这样,也跟着慌了起来,温声道:“你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呢?孤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更何况上苍还让我现在遇到了你,孤已经很满足了——”
白小夭瓮声瓮气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忍不住。正是因为拥有的少,所以只得到一点才那么容易满足。
他晃动着大尾巴,亲昵地蹭蹭太子,好像尽可能地想给对方带来安慰一般。
外面画面一直在变,两人找了块大石头相拥而坐,看着罗刹王被封印前的记忆。
白小夭觉得有点像在现代世界看电影一般,直到目前都还挺甜的,就是一个不幸的少年,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把她当作自己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当作自己的全世界!
女孩很特别,和世界上其他的女孩都不一样。女孩不爱脂粉、不爱漂亮的珠宝、也不爱漂亮的服饰,女孩喜欢骑马、喜欢自由、喜欢带病上阵,女孩最大愿望便是继承父亲的心愿,做一名出色的女将军,守护自己的百姓和自己的国家。
女孩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出色。
少年像是仰望天上的明月一般,偷偷仰望着女孩。他觉得自己就像泥地里的蝼蚁,只是暗暗仰慕着就好像已经亵渎了女孩一般,又如何配得上女孩——
但是女孩对他很好,说把他当作弟弟一般。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长这么大,没有人真正爱过他,他只不过是罗刹王的私生子,他母亲是卑贱的唱女,罗刹王族鄙视他,他母亲也从来不管他的死活,在他很小的时候便酗酒死了。
若只是如此,他大概靠着私生子的身份也该是能活下去的,即使他父亲不在乎他,但也不在意施舍他一口吃穿。
只可惜连这样都做不到。
根据罗刹圣物宝灯的指示,他将是罗刹的王,会带领罗刹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也会给罗刹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这样的灾难,会让罗刹很久很久以后都一蹶不振,直到多年以后,才能再现荣光——
因为这样的预言,在他还只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便有很多人要置他于死地,偌大的罗刹,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多少次,他差点命丧于那些罗刹黑甲之手,但他都侥幸躲过了,直到流浪到了苍玄王朝的关外。
即使他很小,他也知道,苍玄王朝是罗刹王国的宿敌,两国战火不熄打了几百年。罗刹人高大强壮彪悍,武力值很强,但是苍玄人很聪明,而且很爱自己的国家和百姓,他们会修高大的城墙,饲养强壮的兵马,种植广袤的粮食,所以许多年来,两边一直都有或大或小的摩擦战火。
他想在苍玄那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但苍玄的关卡守得很严,像他这种罗刹人是不会轻易放进去的。
他一连在关外流浪了十来天,每天饿得只能吃些野果草根,直到他遇见了那个身着红缨铠甲的女孩子。她给了他食物,将他带到苍玄,带在他身边。
从此以后,他不需要再流浪,也不需要再担惊受怕。有人会关心他,会在乎他,会给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