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到了一座破旧的驿站,那里只剩了一个年迈的驿丞。这座驿站并未在交通要冲上,以往安宁时,倒有不少人来往,现在战乱四起,便荒了起来。
老驿丞从十多岁的时候就在驿站里端水倒茶干些打杂的活,那时候驿站还有几个人,从驿丞、管事到下面打杂的,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以后能当驿丞,以后在这座不大的驿站里就他说了算。
但等他真的当了驿丞时,驿站里除了他早没其他管事的人了,驿站也几乎是废弃了。他这辈子,除了呆在驿站里,再没去过其他的地方,也没娶妻生子,现在就靠朝廷发的微薄的一点银钱过日子。
他告诉玄嚣几人,这兵祸啊,都持续了几十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他不由得怀念起小时候老人们告诉他的故事里,前朝的繁华盛景模样。常言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他这辈子是看不到啦。
这三个故事剧本算是着墨进行了描写,剧组在拍摄上也多花了些时间,有时候晚上甚至还要加班加点。
最后一个故事拍完时,姜小末虽然只是一只小狐狸,对剧本里的故事也不禁感到疑惑。晚上简单洗漱后,躺在帐篷里和霍名恩视频,给他讲了老人、大户和驿丞的故事,不禁问道,“主人,到底是谁做错了?”
“嗯,剧本里的这三个人都没有做错,挑起战祸的人固然有错,但是都不是根本原因。你想想,这个时候一亩地只能产粮百来斤,还得精耕细作,都不够你这只小狐狸吃的,要是遇上个天灾人祸,可不人人都得饿着肚子。再加上人都有贪欲,随着时移世迁,贵族、富人都克制不住囤积财富的本能,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就更只会雪上加霜了。”
“所以古代的问题都在于生产力的低下,大量的人力服务于帝王贵族,而从未思图如何发展生产力,其次便是人的贪婪和惰性。”
姜小末不明觉厉,星星眼瞧着自家主人,觉得自家主人怎么这么厉害。
霍名恩也很享受姜小末崇拜的眼光,但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脑袋里想起了他祖父幼时给他讲的话,“所有事物都是辨证的,所谓贪婪,其实也是勤劳奋斗,所谓懒惰,却也是创造的源泉。当然,贪婪还是贪婪,勤奋便是勤奋,万事不可矫枉过正。”
玄嚣游历的情节拍完,便到了回长安的戏份。但在陇地影视基地还剩最后一幕结局的戏份,为了节约成本,陈导准备先拍了。
转眼到了入秋时节,陇地天气多干燥晴朗,时不时小股的西北风过境,卷起关外黄沙,颇有些萧瑟意味。霍名恩过来探班,一来可以让陈导补拍些小狐狸原形的戏份,再来可以拍完后放假,和姜小末一道回帝都。
最后一幕戏份是玄嚣带着狐狸小夭还有小和尚明空逃出长安后,在玉门关外的黄沙驿道上,被奉命刺杀他的剑客追上。
这名剑客正是由何满饰演。
剑客少年时曾远远看到过玄嚣在盂兰盆会上讲法,那时便对玄嚣颇为仰慕,后来在长安,又听到了玄嚣的诸多事迹,更是从此生出了仗剑只走天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夙愿。
后来玄嚣回到长安,煽动信众反抗朝廷,为此让许多无辜的百姓倾家荡产甚至丢掉性命,他不禁大失所望,直到收到朝廷的命令追杀玄嚣。
剑客也很矛盾,他虽然觉得玄嚣后来的所作所为与他过去宣讲的佛法相去甚远,甚至做的不对,但是他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命令。
本来他身为江湖中人,并不被朝廷所驱遣,但他年幼时曾受恩于御前将军,不得不接受任务以全恩情。
一路追至玉门关外,只有他和玄嚣一行共四人。如果放玄嚣几人西去,只要他们不再返还中土,这天下也莫能有人知道他没有完成任务。
但此时已是江湖第一剑客的他,平生最是讲求侠义,如此欺骗世人,首先便不能过他自己这一关。
一人一剑一沙弥,相持甚久、并未多言,甚至连招呼都未打,既是黄泉陌路,知道姓名也没什么意义。突然狂风卷起黄沙,天地变色,剑客手起剑出,只见一凛寒色剑光,往玄嚣心脏袭来。
刹那间一生如走马观花,时间仿佛停止,但却只是瞬息,等到剑光见血,玄嚣并未感受到意料中的疼痛,才发现小狐狸替他挡了这一剑。
玄嚣心脏一痛,跪倒在黄沙之上,抱起了小狐狸血流如注的身体,小狐狸伸出手摸了摸玄嚣的脸庞,羸弱地笑着道,“主人,你要好好活下去。”
剑客见误伤无辜性命,却是再无法向玄嚣下手,更是自觉违背心中道义,在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时,突然拔剑自刎谢罪。
这一剑比刺中小狐狸的心脏那一剑还狠,剑客刹那就没了性命。
之后,小狐狸才断了气,只见点点白光从小夭的身体上消失,转瞬玄嚣怀里只抱了一只血色染红了毛皮、咽了气的小狐狸。
玄嚣抱着小狐狸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已哀莫接近于麻木。
即使是他丢掉性命,他也完全不会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何过错,可是死掉的为何是小狐狸,他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付出代价的为何不是他?但他却比他付出代价更令他痛苦。
出家修行一生,到最后才明白,唯有红尘可渡,却也
最是红尘,难以放下。一念魔障,最难勘破。
陈导喊卡时,众人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南江、何满还有姜小末的表演都太到位了,所有人都不禁被代入到了情境之中,仿佛真正见证了一场忠与义、生与死的抉择,而剑客与小狐狸的选择都震撼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