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脩想着自己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而李赞虽然平日有些老成稳重,但还时常流露出少年的执着与青涩,与李溙也很是相似,看着他就像看着少年时的李溙一般,林脩心中对李赞也常不由生出一种舐犊之情。
林脩温和地回道,“你父亲定不会有事的。你父亲只是恪守了自己的职责,做的事情是对的。你要相信,只要你做的事情是对的并且坚信,那么结果会是你所接受的。”
也许,做的对的不一定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然人生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无奈。但你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那么结果却是你所应该接受的,因为结果早已在你的预期之中,
李赞看着林脩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林脩其实只不过是诱导了一下李赞而已,也许李赞会理解成只要你坚信你做的是对的,那么你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世事的是与非,本就无法定论,曾经的是也许会变成将来的非,舆论总是被引导着。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够拥有强大的信念,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将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强大的一种力量。因为世上太多的人,迷惘在是与非之间,对自己与自己所为产生怀疑,然后否定、动摇,最后又能落得什么呢。
林脩知道李溙是有自己坚持的人,对的即是对的,错的即是错的,为了坚持对的惩治错的,即使舍去自身,又有何难呢?至少他坚信自己的信念还是鲜活的。钟瑾性格退让,与人无是无非,即那种老好人,曾经李溙取笑道,“孟子言人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当时钟瑾年少,还忍不住去问自己的叔父,叔父解道,“昔齐国国武子好昭人过,以招致杀身之祸,保身全家,尔道为贵。”不过钟瑾的无是无非却与李溙是非分明,那是非却也并不尽一致。
不久,司隶校尉应奉很快即与桓帝上书,称“冯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刘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李溙着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壬旅未振,易经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桓帝遂对三人免刑复职。李赞见父亲完好回来,心中对林脩不禁更加敬服与倚仗,林脩见到此种情况也很心虚,大人总要以自己的局限与莫可奈何,来承担小孩子那种无所不能的完全信赖。不过也许当小孩懂得大人的脆弱与并非万能的时候,也许就是自己长大的时候了,再也不用把自己的所有的希望仰仗于别人,不过也许也有人总是长不大的。
十月至十二月,桓帝幸长安,赐长安百姓每人十斛粟,桓帝此举虽说有益天下归心,但在天下百姓看来还是十分诡异。寒冷萧瑟的冬天不呆在设施完备、京师重地的洛阳宫,却行幸较曾经繁华早已荒芜下来的长安未央宫,甚至还与长安百姓没人赐粟。坊间流传桓帝是虽贬了张让,但还是心有不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冬季人闲事荒,才来这么一出。不过在胡广、赵典这种老油条看来,却怎么也想不透,圣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宦官行此等谬事呢,若仅仅只是念着那宦官,偷偷地去就行了,用不着大张旗鼓啊,定是不尽然有所谋。十二月,烧当等胡羌侵犯陇右,护羌校尉段颎破之。也许,老油条的思路是有些道理的。不过,至此五年内,桓帝每年冬季都会或长或短,或公开或私下至长安,也许,百姓的遐思也不是空穴来风。
延熹四年正月京师发生瘟疫,五月冰雹,一时间洛阳城外流民不计其数。流年不利,几乎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如大水、干旱、地震等各种灾害,而蝗虫五年内已过境肆掠三次,收成聊胜于无。南方武陵、桂阳、零陵一带,若流年不利,百姓食不果腹即发生叛乱,乱了朝廷即招降,招降策略也不过是朝廷赈济过得一个寒冬而已,若来年再无收成,还是又叛,如此往复,并无良策。每每日食天灾发生时,三公亦是免了又再启任,可以说,整个朝廷几乎陷入一种在苟延残喘之中的疗伤不疗骨式自救。
桓帝每年也会选任良才,不过传说中的贤人不愿出山;但事实上,朝野之中,能臣干将也并不在少数,就历史长河而言,许多都是杰出的文臣武将谋士,只不过大家生在了一个人口拥挤的乱世。实际上,在自己位置上的每个人都很努力地过活了,君王没有大兴土木,穷兵黩武,文臣武将也鞠躬尽瘁地治国安民、守疆卫土,而宦官,在桓帝任上也并未过于集权,甚至可以说桓帝还有所压制,再说得权的利益群体行事有所嚣张不管盛世乱世却都是存在的。至于若说桓帝埋下了宦官干政的种子,却是事实,但那更多的是制度积弊的权力倾斜后果。不过,能说的也只是,桓帝作为一个人来说,已经做得很努力很辛苦了,虽然不能称之为明君,但也总不至于沦落到昏庸的地步。
却说桓帝只得克减公卿俸禄,向王侯贷租以度困境,甚至有人说公卿的冬衣也只发放一半,其中困窘可见一般。这日白水居与春秋坊在城外以朝廷名义赈济灾民,巫医与宫中太医令、药丞、方丞与灾民发放药物、安排消毒等各项事宜,实际上巫医被召入京后,任的只是司徒府中闲散官职,并无实权,平日也并无什么事,本来处理瘟疫事宜也不在他的职责之内,但李溙任河南尹,自是知道巫医的医术,因而拜托巫医,并与太医令打下招呼有所沟通即可。
可是不知消息从何处走起,民间皆传白水居乃是刘淑刘大人的家产,而春秋坊亦是听度李溙李大人安排,而赈济灾民则是两位大人悲悯苍生,慷慨解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时民心皆投服刘淑与李溙。林脩在赵素处听及消息时,一时很是震惊担忧。待晚间时见到李溙,林脩与其说及此事,“刘大人与白水居直接的关系我也是近来才有所发觉,而我与春秋坊间关系却从未泄露过,再扯到你更是捕风捉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