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斜飞了他一眼,“可他风流成性!”“不,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胖元如果喜欢尹放,又怎么会把他专门为他选的花灯扔掉了呢?!”
“这我也不清楚,胖元没说。”
李彧又皱眉思索了一会,抬眼见赵翼还在那,有些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快退下吧。”
赵翼恋恋不舍地退出了暖阁。
自入宫负责宫中防卫及李彧近身安全后,虽无必要,但赵翼仍常宿宫城内相较侯府而言简陋太多的禁卫偏殿内,只是这处离含元殿很近,在含元殿前广场围墙的西南侧。每当他深夜宿值或睡不着时,只远远地往李彧寝殿的方向瞧着。
宫城的夜晚,与边关太不一样,气势磅礴的宫城在深夜,安静又带些阴森,但当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宫城飞檐之上时,整个宫城的夜晚却显得格外迷人,仿佛是李彧慵懒的身影坐在了那飞檐上。
毕竟,能这样近地守护着那个人,对他来说,已心满意足。
正月十六,朝廷命官便又要上工。这天并无什么新鲜事,除了荀楠引了楚仪觐见李彧。
若说前世李彧真心相交的人,也不过惟尹放与楚仪二人而已。
身为帝王,手握至高的权柄,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身为帝王,深陷天下权力与富贵的漩涡中心之中,他的身边便是能绞碎一切真心与实意的暴风雨。他能将尹放与楚仪二人当作真正的朋友,自然其中缘由颇深。
尹放一直追随李彧左右,五度出任尚书令,与李彧之间的关系不可谓不密切;可以说,尹放与其有高度的政治默契。当然,他与尹放之间,也不是绝对的信任与忠诚;他怀疑过尹放,也曾将他外放,在他重生之后,他才能看清,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尹放的确待他可谓赤城。
不同的是,他与楚仪之间相处颇短,相交不过半载,但楚仪与他,却是半师半友的关系。
前世,他曾召楚仪于宫中小住,那时楚仪便教授了他琴艺。他从不问他社稷民生,只问他风花雪月;但实际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人。他只是羡慕这种人而已,而在他看来,楚仪便是世间的风花雪月。
那样的一个风花雪月似的人物,与他这种疲于奔命却又一无所得的人完全不一样,看到楚仪,他便疑惑他这样的帝王,这样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27|李济的噩耗
李彧本属意仍由荀楠任小李亨老师,但被荀楠婉辞。荀楠已三任帝师,虽是罕见,却因皇族子息薄弱,寿命夭弱乃至,也并非幸事。荀楠德高望重,无论朝野皆著威望,学识渊博,仍由他作李亨的老师,李彧却是信得过的。
只是荀楠认为,一来他年事已高,如今皇子年幼,诸多之处恐顾虑不周;二来时移世易,他已半截身子入了黄土,所识所见已有局限,如今胶东王作为唯一的皇子,对于整个苍玄国的稳定至关重要,需要更适合他的老师,来适应他将来可能要面对的社稷,而此时,他恰有合适的人选。
而这天,恰是荀楠引荐楚仪的日子。而楚仪,便是荀楠认为更合适的人。
前世李彧膝下无子,自然不需要与皇子安排老师,便也没有这一出。而他见到楚仪,也在好几年之后。
楚仪一身云蓝长衣,随荀楠入了含元殿暖阁觐见李彧,与李彧行过礼后,十分端正恭谨的入了座。只见楚仪其人,斜眉飞鬓,细目窈唇,秀鼻粉腮,整个气质十分出尘。不过李彧觉得与前世不一样的是,楚仪多了几分端正,少了几分不羁。
若是楚仪作小李亨的老师,李彧倒也是十分满意的,楚仪之才,他还有几分了解;更重要的是,他也认同荀楠的话,楚仪更适合,他更适合教导小李亨如何治理小李亨所将要治理的社稷。
楚仪与李彧简单对答一番,很是平常,还未渐入佳境,只见一个小宫人匆匆忙忙从殿外进来,在曹节耳边说了些什么。曹节与李彧禀告后,只见李彧神色怔忡,恍了一会神才与荀楠道,“老师,方才快马急报,平原王病危,朕明日怕是要离京回蠡吾。”
“陛下节哀。”
这近五年来,李济一直试图与他补偿或挽救些什么,但是他已身为帝王,又身受连氏掣肘,处处不自由,聚少离多,又隔了太多太多,其中的时间、当初的漠不关心还有一些年少时的怨恨,又有一些经过一世后的理解,已非一言一语能化解与理清,而他们之间,一直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与时间去化解。
直到连氏方除,大权初握,李彧接到的便是李济病危的消息。那一刻突然涌上来的,竟然有些难过;大概,人之将死,一切将为云烟,那些怨恨在死亡面前,在永远离开一个人的事实面前,都已变成人世间的唏嘘,而鬼门关,便是隔开人世一切的难以跨越的屏障。
“朕离京后,朝中之事还须多仰仗太傅与定阳侯,定阳侯处朕会派人告知与他。朕欲命定阳侯为太尉,朕离京期间统领宫中京城戍卫,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荀楠微眯了眯眼睛,抹了把自己半长的灰胡子,沉思稍许才回道,“邓京此人,才干身世俱佳,出任三公,陛下可以放心。只是”
“只是如何?”
“此人难测。”楚仪代荀楠回道。
李彧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下微沉,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定阳侯朕还是信得过的。”
李彧即日便要离京,诸多事宜吩咐下去,便已至傍晚。小李亨、李元皆要随行,赵翼护卫左右,尚书台之事,若非大事,皆可由尹放独断,楚仪暂领尚书右槽,协助尚书令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