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元被说得有些羞赧,灌了一杯水道,“这一码归一码!人疫传染性那么大,稍不小心便会被感染!”
“谁去都是这般危险,那就不派人去了么?不过这是尹放自己要去的,朕也拦不住。”
“上次赵翼告诉朕,你元宵那般气性是因为尹放,你是喜欢上了他?”
胖元猝不及防被问,顿时又惊又恼又羞,支吾道,“这,这也是云中侯告诉你的?”想到自那天过后,他便再也未去过南阳侯府,尹放便再也未来看他,胖元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恼恨,虽然他暂时也不愿见到尹放。
“你这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赵翼告诉朕吗?”
胖元微低着头,有些闷闷地说道,“我想回蠡吾城待一段时间,想陪陪母亲。”
李彧疑惑地看着他。
“自从来到京城后,陪在母亲身边的时间都很少。如今父亲已去逝,母亲定十分难过;而且,而且我觉得京城不太适合我,这里的人都太聪明,都很厉害,而我却一无是处。以前,我想着兄长一人呆在京城,我知道你的处境也很难,所以我要留在京城,我想陪着你,即使我什么也做不了。不过现在,有小哼唧,有云中侯,还有很多人,都在兄长的身边,我想我应该回去陪陪母亲。”
李彧心中一震,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他知道胖元向来乖巧,也知道他很胆小,却不知道他如此自卑,他反驳道,“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你是苍玄国堂堂渤海王,你只要快快活活的就好!”
胖元抬眼看着李彧,满眼委屈,好像说着,“瞧吧,我就知道会这样,兄长你也是这样觉得的!”但他不忍对他兄长指责出口,他他觉得他兄长这样认为也没有错,更重要的是,无论他兄长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无法予以置喙,他心底还是十分敬慕他兄长。
李彧见到胖元的郁郁的神色有些心疼,放缓语气道,“你想回蠡吾城也好,如今你年纪也大了,该学的东西也学得差不多了,是该想想以后想做什么。母亲如今一人,你多陪陪母亲,对你、对母亲都很好。”
胖元又低下了头,不断地绞弄着自己的手指,“我觉得,回到母亲身边,不再受京城这些繁华的迷惑,可能自己会想得更清楚点,心里大概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总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你和小哼唧在宫里要好好的,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记得给小哼唧说,我回来后再带他去逛饮水河的街市。”
“你明天自己给他说吧,小哼唧知道你离开没给他所他肯定会生气的。”
次日,胖元在禁卫的护送下便离开了京城。
不久,尹放从九江一带传来密信,称九江疫情比预想中的要严重,传染的速度还在加快,被感染的人群数量还在增加;大鸿胪杨秉已经将被感染的人群集中起来,试图防止疫病扩散,但效果不是很明显;张景已经尽力在找寻病因,但其处处受限,如今还未见成效。
实际上李彧最担忧的还不是九江人疫,前世九江一带的疫情虽然百姓死伤甚多,但还未伤及根本,数年之后的京师两河一带的人疫,死伤大半,大伤元气。自先帝以来,没到初春盛夏,人疫多有发生,百姓死伤甚多,民间只知此病传染性强,被感染后人会越来越虚弱,有的甚至上吐下泻,到后来并发症状不一而足,咳嗽、发烧、头痛,一种或多种症状,因人而异,身体好的熬过去便好了,身体不好的便很容易就那么去了。
苍玄国的大夫深入其中了解病因、病灶的也甚多,但用尽望闻问切,探寻了许多,也寻不出个所以然,谈病状,几乎什么病状都可能有,谈病因,又无因可寻,只知基本在初春和盛夏发生。如此散漫于表象又找不出病因的病症,大夫多便无计可施。以往朝廷赈灾,也只是发放些粮食和一些强身健体的药材,都想着熬过去便好了,只是熬过去的病人始终是少数。
到二月底,九江一带的疫病还没有转好的消息,却传来一件令朝野震惊的事情;大鸿胪杨秉竟下令一把火将聚集了被感染百姓的房屋烧了,并派士兵驻守周围,不准百姓逃走,那些被感染的病人要么已虚弱得无法逃走,要么想逃走却逃不了,都被活活烧死。
一时间,举国哗然,杨秉犯了众怒。
更火上浇油的是,不知从哪走漏了消息,称张景已经快找到疫病的原因,大部分病人本来是有救的,虽然张景否定了此种说法;但普通百姓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他们的怒火已经完全被点燃。
这疫病,或大或小,苍玄国几乎年年有之,虽然到头来被感染的人群总要死亡大半,但总也有活下来的人,即使活下来的再少,或者为了防止被感染的人数增多,百姓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朝廷命官,这些满口儒家道义、修身平天下的国之大者,竟将这些病人活活烧死,变成光明正大行走于世的最残忍的刽子手。
还没等朝堂商量出个子丑寅卯,便传来了杨秉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李彧当庭决断,由云中侯代天子并御史大夫叶鸣、廷尉吴讼,即刻前往九江,彻查此事。
是夜,李彧将楚仪召入宫中。连日来李彧为九江疫情未曾好好休息,脸色颇为憔悴;宫人早已屏退,只剩李彧与楚仪二人,李彧亲手煮了一壶浓茶。
殿中烛火甚为明亮,李彧将一封密函推至楚仪身前,道,“这是尹放从九江传过来的密函,其称杨秉纵火焚烧被感染百姓一事,其难辞其咎,惟望楚卿接任尚书令一职。不知楚卿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