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显出些震惊与不解之色来,“定阳侯去世,邓章哀伤之色不似作伪,那他为何又要置他父亲于死地?!”
赵翼皱紧了眉头,“我也不得而知,心中只是有些猜测而已。到底如何,可能还得问邓章本人。”
“那今夜去定阳侯府问邓章本人?”
“邓章如今很少呆在定阳侯府,多数都呆在张景处。”
李彧抬眼瞧了瞧赵翼,“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连胖元都知道呢,就你不知道。张景外出游医之时,偶然与邓章结识,邓章的事,张景大概是不太清楚的。”
“既然如此,还是挑一个张景出诊的时间再去好了。”
数日后,在张景处混时度日的邓章,见到了专门来寻他的李彧与赵翼。邓章倒似知道他们寻他来做什么的,十分悠闲地与他们倒了茶,只等他们开口。
赵翼直接与他道,“你父亲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邓章听闻,还是恍惚了一下才道,“我还以为你要先问我与江湖势力有什么关系的。”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竟不禁惨白了些,“我并没有想害死父亲,我也不知为何成了那样。”
“母亲身死,与父亲关系甚深。虽然上一辈纠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无法简单评断对与错;但是,与母亲尸首收殓时,心里却怎么也止不住生出对父亲的怨恨。父亲对我这个唯一的嫡子,从来都不怎么看重,也不怎么亲近,不过从小到大都这般,倒也不算什么了。只是不知父亲竟如此狠心,直接要了母亲的性命。他不是最看重你父亲和你么,你父亲已身死,也做不了什么;若半路偷袭他,让你以为是赵翼所为,你们两人之间生隙,你难过了,父亲自然也不好过。我,我只是想让他不好过而已;我也没想让他丢了性命。”
邓章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惶惑,不禁情绪有些失控,用双手捂住脸起来。李彧见他如此模样,心里有些生气,冷冷道,“说到底,他还是因为你死的。”
“即使上一辈有什么恩怨,他还是你的父亲,你能长到如今,他也从未缺你吃缺你喝,到最后,他还是因你丢了性命。他欠你的值得拿一条命来还你吗?!”
“不过,他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在乎你,你,始终是他的儿子;他为你考虑的,并不少。”
李彧也不再细说,便离开了;只留下邓章一人觉得脑袋空白一片。李彧虽未责备或要对他如何,可是,他最后一番话,却直指邓章心口,让他难受得不行。
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父亲虽不喜他母亲,平日与他也不大亲近,但他还是像所有的父亲一样教导他,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男人、家主。他游荡江湖那几年,若非他所受的教导,他也无法那么快得到那么高的位置。也许,他没有给他足够的爱,但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而对于李彧,他也许怀着满腔的父爱,却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也没有将那爱施与出去。
他还是太过幼稚,才造成难以挽回的错误。
张景回到院子时,室内漆黑一片,点亮室内的烛台,只见窗边躺着个人影,倒把张景唬了一跳。张景凑到邓章近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也没想多理他,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都好久了,有些事,说再多也是没用的,需要时间,自己想通了,才能过得去。
张景才迈开一步,不想一把被邓章拉到了怀里,他没注意到,倒跌了个趔趄。邓章将脑袋埋在张景的脖子里,用力地呼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有些疲惫的声音道,“最近很忙?又这么晚才回来”
张景忙了一天也累得不行,只觉得脑袋都是木木的,也懒得再动弹,趴在邓章的身上什么都不想,懒懒地回道,“窝冬的时候过去了,自然要忙些,哪有像你这么闲的!”
邓章不禁苦笑了一下,又强作不在乎道,“那是当然,满京城像我这样的纨绔,也没几个了。”
手里把玩着张景的头发,声音又不禁沮丧了几分道,“呵呵,大概,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到头来,谁知道呢?!”邓章心里补了一句。
☆、邓京与李济的番外(一)
59
那年邓太后已临朝称制十余载有余,大权已固,新帝也莫可逆其锋芒;那年邓京年方十五,鲜衣怒马,是整个京城最引人注目的纨绔子弟;那年李济年方十四,第一次入京。
邓京出生之时,其胞姐邓眭已入宫为妃,两人之间相差十余岁;邓京母亲怀他时,年纪已大,生下他落了病症,在他没几岁时便已去世。邓眭担忧她父亲再续弦,生下儿子后对小邓京不好,便不许他父亲再立正室。邓老侯爷年事已高,对嫡长女一向很是看重,对这老来得的嫡子也很是疼爱,便依了邓眭的意思,没有再娶,只是纳了几房妾室。
邓京幼时,因母亲体弱,邓眭便常将幼弟带在身边看顾,后他们母亲身死,邓老侯爷纳了几房美妾,又生了几个庶子庶女,即使不敢对邓京如何,但时移世转之下,难免对邓京要忽视些,那些妾室也没法真正对邓京生出疼爱之心,有些还难免不生出一些逾距的念头来,索性邓眭便直接将邓京接入宫中放在自己身边养着了。
等邓京长到十来岁,邓老侯爷便也去逝了;对于邓眭来说,便只有这唯一的幼弟与她相依为命。虽然这世界这么大,邓家又何其大,而她身为一国之母,这宫城又何其大,但只有身边这个小不点才让她觉得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被陪伴着,而这陪伴,是这么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