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清晨,静谧而美好,天刚蒙蒙亮,李大河便去起鱼篓子了,五六个鱼篓子居然没有一个空的,鱼虽然不大,看着也很喜人,66续续也有人起来了,这天气必须要早点出,不然一天也走不出去多远。那些鱼自然有妇人们帮着收拾,林子汐交代了厨子如何去做鱼汤粉,她便带着队伍早锻炼去了,山里空气清新,离开林家村这么多天,也就今天早晨最舒适。
鱼汤的香味不久就飘散在营地上空,尽管这段时间大家伙食都不错,然而这鲜香味还是让大家咽了咽口水,鱼是用猪油煎过的,且厨子用温火炖了许久,此时的汤浓厚呈奶白色,看着就很诱人,粉是林子汐从空间拿出来的,数量有限,其他人也只能下点面条吃了。
林子汐和云翊端着两碗粉坐到一边,背着众人。林子汐又偷偷加了点料,撒了些胡椒粉,又加了一个荷包蛋,一口鲜香微辣的鱼汤入嘴,林子汐满意地眼睛眯起,“云翊,你知道吗?在我原来的家乡,那里的人每天一早都是从一碗粉开始的,我尤其爱这鱼汤粉。”
云翊也觉得这粉甚是可口,“这粉是米粉做成的?”
“嗯,我爱吃这扁粉,还有圆粉。在我们那里水稻亩产可以达到上千斤,你自己换算下,大米可以做成很多吃食。”
“一亩约有十石?”云翊惊得抬起头,之前因为番薯和土豆的产量已经震惊过一次,这次又被惊到了。
“至少吧,华国人口太多,粮食问题紧张,一个很厉害的科学家经过不懈地研究,终于培育出了高产优质的杂交水稻品种,他也是我的偶像,呃,就是敬重的意思。”
“嗯,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敬佩。”云翊想若是大衍有这样的人才那绝对是要被供起来的。
一顿早餐吃的是心满意足,刚放下碗,远处就传来呼救声,还夹杂着哭喊声,只见从远远的流民队伍里跑来几个人,还有一个人怀里抱着个孩子,跑到近前,便跪了下去,那男人大喊:“求求各位贵人,救救我的孩儿,他刚才在山脚下小解,被蛇给咬了。”
薛郎中闻言,立即走了上去,只见那孩子小腿处确有细小的牙印,周围有些轻微出血和肿胀,并未见黑斑,孩子看着精神也还可以,应该不是毒蛇,薛郎中已经给出了判断,他让男人放心,拿出药箱,帮那孩子清洗了伤口,用小汐的碘伏消了毒,又给孩子把了脉,孩子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那男人连忙给薛郎中磕头致谢。
刚刚沈静娘大哥也跟着跑了过来,被蛇咬伤这孩子是蔡村长小儿子家的幺娃,蔡村长一时紧张得有点腿软无法迈步,沈静娘的爹便让大儿子跟了过来。
一行人正准备离开,静娘大哥突然瞥见人群中有个小小的身影,怎么那么像轩儿了,一个小女孩正牵着他。他有些不敢相信,试探地喊了声:“轩儿。”
轩儿刚才注意力都在那孩子身上,没在意他舅舅,这会听到有人唤他,便转过脸去,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舅舅,“阿娘,阿娘,快来!舅舅,舅舅。”说着便扑到静娘大哥的怀里,沈珩激动地泪流满面,太好了,妹子他们还活着。
林子桃见弟弟甩开她,忙回去喊静娘过来,当静娘看到那抱着轩儿的人时,痛哭出声,“阿兄,真的是你吗?”
“静娘,是我,你还活着,真是老天保佑啊。”沈珩也是泣不成声。
兄妹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后,静娘才想起来问:“阿兄,爹娘嫂子侄子他们都还好吗?”
“都活着,就在那边,你等着,我去喊他们过来。”沈珩放下轩儿便立即往回跑,蔡家村的几个也跟着回去了。
林家村的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静娘的家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林承壮有些紧张,怕举人老丈人嫌弃他。静娘此时正激动地看着远处,她大哥跑去的方向,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承壮的心思。
没一会沈珩便扶着他娘,带着一家子人往这边走来,那妇人老远便喊道:“静娘啊,我的静娘啊!”
静娘再也忍不住了,跑着迎了上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爹,娘。”亲人见面又是一番痛哭流涕,静娘把他们带到林家村这里坐下,林承壮忙递上了水,又赶紧离开了,沈家人这时自然不知道他是谁,还好一顿道谢。
静娘她阿娘沈李氏这时抱着轩儿百感交集,她最疼的乖外孙了,终于相见了。沈老爹喝着水,想起来到现在还未看见女婿的身影,便问道:“静娘,怎地没看见怀瑾?”
静娘又落下泪来,“爹,怀瑾他,没了。”沈阿爹一时没经受住噩耗,直直厥了过去。吓得静娘赶紧喊来薛郎中,扎了几针后人悠悠转醒,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怀瑾啊,命太苦了啊。”沈李氏也是不断抹泪,那也是她当儿子养大的孩子,温良懂事,学识又好,早年父母双亡,这年纪轻轻又去了。
“阿爹,你们先洗漱一下,时辰不早了,这好些人都在等着,一会路上我再慢慢同你们细说。”沈老爹之前就看到了林家村人都在收拾帐篷整理行装了,虽然心中有一万个疑问,也只能先憋着,女儿看起来没受什么苦,他也略微安心了。
林承壮赶紧烧水,静娘将家里的旧衣服拿出来几套,林子汐又让林承壮拿了几身衣裳过去,一家人快地清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然后便坐上了骡车跟着林家村人出了。一下多了六个人,只能让静娘她嫂子带两个孩子挤在其他骡车里,老六叔带着孙女和薛郎中一处,静娘和她爹娘兄长在车内叙话,林承壮赶车。
沈老爹这时也觉出了不对,这小伙子怎么总是给他们帮这帮那,这时静娘开口了,“爹,娘,阿兄,我再嫁了,就是外面那个,林家村的林承壮。”三人齐齐惊愕,“静娘啊,怀瑾这才去了,你怎地……”沈老爹说不下去了,眼中有一抹失望。
“爹,可能你们会怪我无情无义,可我不后悔,若不是林家村人,轩儿早已被恶人煮食,而我也不可能活在这人世,与你们也不可能再相见。”
沈李氏握着女儿的手一抖,“静娘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静娘便把那一路逃荒的事又仔细地说了起来,说到她割血喂轩儿的时候,她阿娘已经伤心得不能自已,她宠着养大的闺女啊,这是遭了多大罪啊,沈老爹此时也只是满心的心疼。
“爹娘,你们现在看我穿着新衣,坐着骡车,那都是林家村人心善收留了我,且把我和轩儿当家人一般对待。你们没看到当初轩儿瘦得没了人形,在我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要不是云公子我已经撞树身亡了,轩儿也是要随我而去的。后来若不是云公子的侍卫,轩儿又成了恶人的口中食了。”轩儿此时窝在沈珩怀里,吃着糖果,小人儿面色红润,虽还没有原本在家里那般结实,但确实能看出这段日子没受苦,身上的衣裳也是九成新的,没一点补丁。得知他差点被掳走,几人纷纷一阵后怕。
“那即便如此,你存着报恩的心思也不必非要再嫁啊,至少不需这么快。”沈老爹似乎过不了心里的坎。
“我给怀瑾守足了孝期,本无再嫁之意,何况又是在逃荒路上。只是承壮他阿爹有意撮合我俩,承壮对我也是真心实意,而我在无法得知能否和你们相遇的时候,便只想一辈子留在林家村,报答他们的大恩大德。爹,我跟轩儿孤儿寡母在这世道,我也想寻个依靠,好好把轩儿抚养长大,方能对得起怀瑾。至于承壮,他很好,虽没有怀瑾的学识,但他品行端正,对我对轩儿都好,我现在很满足,死者已逝,活着的人终究要朝前看的。”
沈老爹听得女儿一席话,已再无责怪之意,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能体面的活着已是不易,爹娘兄长都不在身边,又失了夫君,还能这般坚强,他无法再去责备。
“爹,您再看看这个。”静娘从包袱里拿出林家族学的契约和那百两银票。沈阿爹看到那银票已是惊讶,再细细看完契约,忍不住感叹道:“这林家村人真的是不一般啊,竟能聘你为女夫子,为林家女孩儿们授课,这等见识非一般人可比啊。”他当年也不过是在家给静娘授课,林家村这是要办女学啊,且教授的内容也让他刮目相看。
“是啊,我也没想到,虽经历了万般苦,但想到以后,我充满了期待。还有……”她又掏出了林李氏和林子汐给她的嫁妆。
“爹娘,这是小汐和她阿奶给我的嫁妆,小汐她阿奶怜我孤苦无依,便收了我为干女儿,把我当亲生女儿疼,小汐对我也极好,这族学的主意就是她出的,我那会心情沉痛,若不是她我也没那么快走出来。”一家人看着那五十两银票和两个银锭子,还有饰,只觉这林家村人实在是高义,这份嫁妆即便在平时那也是很丰厚的,静娘和轩儿这是得了多大的福报啊。
“承壮他爹也没把我当成再嫁女,他将家里的积蓄都给了我做聘礼,全村人还给我办了一场热闹的亲事,而且轩儿他也不用改姓。”
“当真?”沈老爹之所以有些责怪静娘的心思,也是不舍得怀瑾这唯一的血脉成了他人的孩子。
“嗯,承壮和他爹主动提及的,说是给怀瑾留个血脉,我和承壮还年轻,自会有自己的孩子。”说到这里,静娘有些羞涩,但她也必须把这些话与家人说清楚,她也想家人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承壮。
“好啊,静娘没有错付。等一下歇息的时候,你带着我们去和亲家还有女婿见个面吧。”沈老爹此时心中已不再纠结,轩儿他会悉心教导,必让怀瑾后继有人。
静娘暗自松了一口气,承壮的忐忑她后来也是看出来了,她也舍不得让他为难。
接着一家子又说了在汉源这些日,得知静娘就在城内,皆是一阵唏嘘,而那些防治疫毒的法子竟也跟林家村有关,沈老爹对林家村就更是好奇了,逃荒路上好吃好住,还接连办了好几场喜宴,且一村子人都以林子汐马是瞻,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静娘一家子都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蔡家村人都在羡慕这一家子傍上了贵人,可以坐着骡车赶路。蔡村长倒是替沈老爹高兴,相处了这些时日也处出了一些交情,他看出来前面这一队人不简单,且还愿意给他孙子治伤,想来不是那等看不起人的,便要大家加快步伐,尽量紧跟其后,或许这一路上还能有个庇佑,后面还有一小队流民也加快脚步跟紧蔡家村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