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瞟了他一眼,红唇微启,轻描淡写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锅盆都有耳朵。满朝的命妇、阖宫的嫔妃,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皇上倒还问臣妾什么?也就可怜嫔妾这样的老实人,日日在这长春宫里养胎当瞎子聋子,全天下传遍了,最后一个才知道。”
这言下之意,便是6昊之蓄意欺瞒,而非她有心打听。
选秀这等后宫大事,宣扬的全天下人尽皆知,她这中宫皇后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话至此处,她眸光微垂,长声叹息,“嫔妾知道,在皇上心里,嫔妾依旧是那个喜好拈酸吃醋的悍妇,信不过嫔妾,方才什么事都不肯交代给嫔妾。然而,嫔妾到底和过去不一样了,都要当娘的人啦,还像昔日那般小孩子脾气么?往后呀,任凭皇上选多少世家闺秀、民间佳丽进宫来,嫔妾也不管啦。但只一件,嫔妾到底是中宫皇后,统领六宫事宜。皇上要选秀也好,纳妃也罢,总该跟嫔妾交代一声。没得六宫传遍了,嫔妾还埋在里。好没意思的,到头来,嫔妾这皇后倒成了个空架子。”
一席话,说的6昊之心里没滋没味儿。
他确实曾下了严令,阖宫上下不得将此事传与皇后得知。
然而,他当真并无欺瞒她的意思……
屋外天际忽的飘来几朵铅云,将原本一碧如洗的晴空密密遮盖,须臾狂风四起,刮得绥寿殿檐下铁马叮当作响,眼见着天上落下万千雨线,湿潮的水汽霎时卷入屋中,将两人裹住。
但听屋外,几道清脆的女声惊呼起来——
“午后才下过一场,才晴了多久,怎的又下起来了?!”
“这初夏时节,时气最是不稳,什么稀奇!有这闲磕牙的功夫,还不快些把晾在院子里的衣衫收了?那可是前儿太后娘娘才赏下来的,咱们娘娘还不曾上过身,若是让雨点子打了,可仔细你们的皮!”
听这呵斥的声音,便是瑞珠了。
又过片时,但听得一阵裙子拖地声响、脚步杂沓之声,想是那班在院中忙碌活计的宫女终于收拾好了衣裳,也各自觅了地方躲雨去了,终于再无半点人的话语响动。
6昊之早已摒退了左右,屋中唯有他与孟嫣两个,听着那刷刷的雨打屋檐之声,仿若天地之间,也只余他们二人。
二人一阵默然,谁也不曾开口。
好半晌功夫,6昊之先嗤笑了一声,“这个瑞珠,性子倒是比先前稳重了许多,再不似初进太子府邸时的毛躁脾气了,也是你这个当主子的调教有方。”
“初进太子府邸,那是什么时候?”
孟嫣睨了他一眼,将那不点自朱的殷红唇瓣轻轻嘟起,“手下的人尚且管不稳妥,又何德何能统领六宫?嫔妾当这皇后,本已是前朝后宫的众矢之的,再不警醒检点些,还不让人活吞了去?往后啊,这宫里添人进口的,越热闹起来了,嫔妾当然更要留神自省了。免得让谁拿了错处,递到皇上跟前,嫔妾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瞧着她笑靥含嗔,娇丽俏皮的模样,6昊之心中却不觉升起了几分唏嘘之情。
不知多久,不曾见过她这幅妩媚娇俏的神态了。
前面两人未曾和好时也还罢了,即便两人和好之后,嫣儿日常待他也是淡淡的,无论花前月下还是床笫之间,二人亲昵之时总存着那么些分寸。比及她有孕封后,两人相处更是相敬如宾。赶上朝政繁忙,他轻易来不得一趟后宫,偶然能到长春宫一次,她也往往只跟他说些宫务正事,旧日里那些亲密恩爱仿佛都随水流去,再不复归来。如今在他身边的,再不是那个侯府嫡女、贵妃嫣儿,而是端庄贤惠、母仪天下的大周皇后孟嫣。
无可挑剔之处,6昊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水满则溢、月圆则亏,他也知凡事若过于强求完美无缺,易招老天妒罚,但有时午夜梦回,他看向枕边人时,嫣儿的面容同记忆中先皇后的脸渐渐模糊起来,难以分辨。
或许,这便是他身为帝王富有四海,却还强求心上人陪伴左右的代价。
但,6昊之偏不信这个邪。
凭什么古来帝君只能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就如他父皇,戎马半生、叱咤风云,英雄一世,开创了大周江山基业,虽坐拥三宫六院如云佳丽,然而知心之人岂有半个?纵然是与他并肩一世的母后,两人相对之时,所谈不过朝政宫务,昔日夫妻情谊早已在局势勾斗之中消磨殆尽。
他自幼随在母亲身侧,母后对于父皇的怨怼之情,他深有感触。
那父皇呢?
他英雄了一世,心中当真就快活么?
作为大周开国之君,父皇城府深沉,喜怒从来不形于色,无人能揣摩他所感所想。
然而,丽贵妃暴亡那夜,父皇独坐阶下,那孤寂寥落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
6昊之绝然不肯,重蹈父亲的覆辙。
他和嫣儿,与前人必定是不一样的。
再则,他6昊之是大周的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宰,不是那些世家宗族的提线傀儡!
能为他繁育子嗣、站在他身侧与他共看江山的女人,只能由他来决定!
原本,他是不欲用这些事来烦扰嫣儿,一心只要她安然养胎,闲散度日。
然而,这似乎成为了嫣儿更大困扰……
6昊之轻吁了口气,握住了孟嫣的双手,凝视着那双澄澈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嫣儿,朕打算——废、黜、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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