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生母淑嫔虽位份是个嫔,但有封号,皇上对他们二人的既不亲厚,又不疏远,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呢。
老皇帝转眼瞥到堆积在榻边许久的一摞奏折,全是弹劾朱煜的,嘴抿了抿,半晌问身边的张忠卫:“可有查到刺杀他的人是谁?”
自从一个半月前,那一具具棺椁运入盛京,整个盛京城如同炸了窝,弹劾的奏章更如纸片一般飞到他的御案上。
皇帝的话题转得太快,好在张忠卫在老皇帝身边伺候得久了,又见老皇帝视线扫在那一摞奏折上,也就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听说是一个叫丰越帮的江湖杀手组织。”
“丰越帮……”老皇帝喃喃嘀咕两声,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一个江湖的杀手组织,别的还有查到什么?”
张忠卫摇头:“不清楚,再多的消息老奴也查不到了。”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个老太监绝不敢对自己有半丝隐瞒:“这几天他在府里做什么?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真能每天这么躺在床上安心养伤?”
“这……”张忠卫为难道,“皇上恕罪,老奴不知,不过老奴刚去安王府的时候,安王殿下正在书房内看书。”
老皇帝摆了摆手:“罢了,他的安王府守卫森严,任何人都休想安插自己的眼线进去,就连朕的人也安插不进去。刺杀之事生后,更是加强了守卫,你如何能探听得到什么消息。”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随意地翻了翻弹劾朱煜的奏章,轻哼一声:“哼,他如今倒是过得逍遥,把朕逼到这个地步。这么多世家公子哥的命,全被他留在了西北战场,他可真敢啊!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弹劾他吗?”
张忠卫恭敬地站在一旁,心道这世上还有安王殿下不敢做的事吗。
老皇帝抬头问张忠卫:“死了多少人?都是哪些人家府里的公子?”
张忠卫低眉回道:“回皇上,一共二十三人,都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其中有十五人是嫡子。尤其这里面还有忠勇侯府长子郭云,工部尚书府的二公子乔望,还有……”
老皇帝打断,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等过几天,让他进一趟宫。”
他拍了拍那一摞奏章:“这件事让他自个儿向他们交代,朕没那个功夫替他料理这种事。”
张忠卫低声道:“是。”
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小声嘀咕,老皇帝皱了皱眉。
张忠卫急步出来,呵骂道:“干什么,一个个的怎么当差的,皮痒了不是,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两名嘀咕的小太监吓得脸色一白,噗通通跪地:“张,张公公,奴,奴才们,是,是听到……”
张忠卫脸色一沉:“这舌头是不想要了?捋直了回话。”
一名脸色白净一些的小太监跪身上前一步:“回张公公的话,奴才们刚听说端妃娘娘进宫了,在,在宫门前和萧统领生了些不愉快。”
张忠卫蹙眉,转眼看向帝寝殿内半卧在榻上的老皇帝,见他阴沉着脸,似乎极力要听清楚外面人在说什么。
张忠卫声音几不可查地提高了几分:“胡说,端妃娘娘乃是安王殿下的生母,她进宫请安自是合情合理,何须与萧统领生什么不愉快。”
那名小太监连连磕头:“奴才们绝不敢妄言,端妃娘娘还,还骂萧统领是替皇上看门的一条好狗。端妃娘娘如今人被柳嬷嬷接去了太后的慈岁宫,这会儿已经在慈岁宫了。”
那小太监见张忠卫脸色一会儿一个色地变,忙补充了一句:“张公公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张忠卫踢了那两名小太监一人一脚:“咱家瞧你们这差是当到头了,出了这事,也不知道立即报于咱家,还在这里嘀咕,嘀咕个什么,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久了!”
两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抖。
张忠卫不耐烦挥手:“各去领二十板子,若是再有下次,这条命也甭要了。”说罢便转身回了帝寝殿。
帝寝殿内老皇帝脸色难看,随手翻着弹劾朱煜的那一本本奏章,里面的话说得极为难听,都是让他严惩老四的。
老皇帝瞥了一眼进门的张忠卫,哼,老东西,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入宫那会儿萧松会不同他讲?
这老东西是借着那两个小太监把这件事隐晦地告诉他呢。
毕月怡啊,这几年是越偏执了,他低低叹息一声,想起与端妃的初相识,这么多年了,仿如昨日。
可谁又曾想,他与端妃二人之间的关系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二十七年前那时他还未登基,京中大雪,闹了雪灾,京郊百姓家里无数牛羊被冻死。
他作为唯一能继承皇位的储君奉旨去京郊视察,走到半路,大雪封山,他们一众人进了一处庄子避雪。
那处庄子里种满了红梅,一名年轻女子一身火红狐狸大氅披在身上,体态是说不出的优美,彼时她站在红梅下,抬头看着满树盛开的红梅,嘴角噙着一丝笑。
他当时惊呆了,一定要将人弄到手,回京后多方打探才知她出身商贾。
半年后,先帝驾崩,他将人急急纳入后宫。
短短半年时间便从美人、婕妤升到昭容、昭仪,
等生下煜儿,又被册封为端妃。
可惜,这样一个女子,怀煜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以致于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怪异,二人之间的情分也在她的消磨下一点点没了。
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去过端妃的玉清宫了。
后来又得到消息,得知她远非出身商贾那般简单,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是心惊的。
他是帝王,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甚至一度想亲手了结了她和煜儿的性命。
他们二人的存在,对于大周来说是大患!
若是被北齐等国知道,那后果他都不敢想。
可,他始终没有下得了那个手。
如今煜儿手握二十万北府军……
当初被逼到那个份上,让他入北府军,本以为他会死在战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