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普通六年,萧综出逃北魏后,梁武帝身边,昭明太子母子,四殿下南康郡王母子相继逝去,连同萧综母子,短短六年间,他痛失三位爱子三位爱妃。
想当年嫡长子昭明太子出世之时,国事军事家事三喜临门,连年捷报,国势蒸蒸日上,与如今江河日下的情形相比,可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近来京城又流传了一些棋谱,棋艺精妙,一说是徐州一带流出来的。这些棋谱有几局竟是本来收在幽玄棋馆内未外流的,幽玄棋馆转让之后,大部分棋谱,尤其是和褚嬴相关的棋谱,都被石兰收走了,只十几局棋谱集成在一本徐州名局的册子内,莫名流出,在京城还悄然盛传,事有凑巧,这些棋谱三个月后随着萧综的死讯传至至尊殿前。
此次传闻的内容与上次不同,这本徐州名局中有一局是石兰与褚嬴的对局,十分精彩,是大家争相传阅的最重要的一局,上面并没有署真名,更让人疑虑,如此精彩的对局,不该是无名之辈才对。其实这局棋并非最近的对局,只是为何在此时突然沸腾,让人不解。
果然,梁武帝将这两件事想到了一起道:“又是这无名氏的棋!上次它神出鬼没的时候就是综儿带来的,此次亦然!难道这其中有何关联?”
随着萧综的死讯,梁武帝默然想起抄没豫章王府时,抓到的小神仙,这人被刑讯逼供,至今六年都未开口,也不知藏着什么秘密。如今梁武帝召见了小神仙,六年后,小神仙虽不过二十七八多岁,却已形容消瘦,病体难掩,梁武帝对他道:“南方传来消息,综儿也殁了!”
小神仙常年遭受禁锢,心神已经麻木,险些没听懂他说的人是谁。
“豫章王爷,把你关在王府的王爷,殁了。你究竟有什么秘密,还要藏着吗?”
小神仙眼底闪过一丝凉薄,冷笑了一声,内官喝道:“大胆,至尊问话,你岂敢轻笑不答。”
小神仙冷笑道:“正如至尊所见,贫道只是个卜算之人,只因贫道卜算出他命不好,要早死,他心生芥蒂,便将贫道囚禁于他府中。不知至尊究竟还想知道什么?”
“你若当真惹怒他,岂还会有命在?何必将你关押一年之久?”
“这个贫道就不得而知的,他原是要杀贫道的,只是忽然又停手了。想是觉得贫道还能为他卜算,因此暂且留着。”
梁武帝一摆手,内官将一本棋谱,翻至中间,给他看道:“这几局棋谱,你可认得?”
小神仙现那一局棋是石兰和褚嬴的对局,不禁大为吃惊道:“难道这是天意!”
“看来你认得这两个人的棋!传说这是徐州一家棋馆新近流出的一局。这无名氏的棋局和综儿的死讯一起传至京城,其中必有关联。”
“想必是有心人作祟,至尊不要被奸人蒙蔽利用了。至尊不如想想,是谁将这份棋谱拿给至尊看的。”
“这局棋不用说,你也猜的出,黑棋是谁!黑棋才是当年真正的无名氏,石兰冒充无名氏,是欺君之罪,罪该当诛!朕现在就一纸诏书,将他拿进京来问罪。”
小神仙道:“至尊不是为欺君之罪生气,而是为丧子之痛宣泄,贫道忠言逆耳,只想劝陛下三思,千万不要殃及无辜,酿成大错。”
“夸大其词,杀区区一个棋手,罪臣,何谈酿成大错。”
小神仙道:“此人在民间已有声望。欺君之罪,也没有实据,如此定罪,难以服众。”
“审问一番,他自然就招了。”
“至尊,这五六年来,接连丧子,难道还不悔悟吗?这是因果报应……”
“放肆!拖出去,拖出去!”
没过两日,有官兵在徐州抓了石兰就走,褚嬴一路跟到了京城。
杨玄保在牢狱中见到石兰,道:“你是自己承认欺君之罪呢?还是要本官用刑?”
石兰愤愤不平道:“杨玄保,我可没有再招惹你!”
“如今萧综已经魂归天外了,你和他沆瀣一气,现在是本官和你清算八年前的那笔账的时候了,那一日,本官就誓,要笑到最后看你们一个个死去。”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欺君了?我是享有士大夫之权的,你不能对我用刑!”
“你都失信于至尊了,你以为至尊给你赏赐还奏效吗?识相的话,就乖乖的招了。”
“你要杀就杀,想定我的罪,门儿都没有!”
“你想多吃点儿苦头!本官成全你!”
褚嬴走投无路,找到了豫章王妃袁氏。
袁氏叹道:“石兰落在杨玄保手中,只怕凶多吉少!”
“为何?”
“褚大人有所不知,数年之前,那杨玄保的儿子,因为王爷的捉弄,再不能人事,杨玄保又只这么一个儿子,他把这笔账同时也记在了石兰的头上,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我前几日在京中看到褚大人棋局,已经隐隐觉得有事要生,现在看来,是杨玄保故意勾起至尊的往事,借着至尊的手,杀石兰。”
褚嬴道:“我要见至尊!”
“褚大人又能做什么呢?太子殁了之后,这一年来,至尊性情越阴晴不定,如今又死了一个儿子,只怕已愤恨到极处了,去了只会惹他更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