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综心下得意,猎物都落网了,他们的挣扎,只会让彼此撕咬的更彻底,让他这个渔翁省些力气。最好,他们今日能死一个,死一个……最好,死的是那个没用的,那个妄图长生的老顽固。他在意这个死亡顺序,便认为在这之前,希望时光不要死,或者能把时光的灵胎保留一半……
他在一棵高高的榕树上,架起了一个台子,自己和茅清竹俯视着那个凉亭。他看到褚嬴为了时光给释法鸾跪下,低低一叹,神明的脆弱也如此廉价。当他看到释法鸾上当时,嘴角勾出不屑又得逞的笑,时光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原本就给释法鸾预备了一局棋,五蕴子封期已满,可没有一局灵棋做引,又怎么能引的出来呢,现在看来,又可省了不少事。
他捏住了茅清竹的手,抚摸着,也许过了今日,他就能真正做一次人生之梦了,人生没有什么好的,可是今日他觉得,自己没有痛快的爱过,何尝不算一份遗憾。
那一局棋,时光执白,他们下了一个小时,棋越下,释法鸾的脸色越难看,他沟壑纵横的脸,狰狞的着恐惧和痛恨,下到中盘,释法鸾忽然抢过褚嬴手里的折扇,将扇坠在棋局中一点,那盘中棋子,便化出影子,白子盘旋成一条龙烟,在长空久久不散。释法鸾恨恨道:“你还说他不是萧综,他的灵运转如意,凝聚不散,至少千年了。千年前,还有谁?你告诉我,还有谁?”
时光身上仍然捆着枯藤,脸上却现出茫然,难道是因为褚嬴的棋吗?自己总不经意将褚嬴的棋用在棋盘上,所以才有这么奇怪的幻象。却看那条白龙,在上空盘旋数次,忽然什么山石,树木,花草,全然消失了……四下变得空冥而深远。
在上面的萧综,见时光,释法鸾,棋局,瞬间消失,大为震惊困惑。他忙一挥手,将周遭的棋阵掩去,却仍不见时光踪影。
不可能,这里是乌鹭山,他就是藏在地底下,萧综也能顷刻找到。可是萧综寻遍的乌鹭山,仍是没有看到时光的踪影,直到他现,天上已不再下雨。茅清竹惊喜的望着天边的晚霞赞叹景色之美,萧综低低的道:“是他……”是小白龙,又是他在跟自己作对的,将整个乌鹭山的时间都锁住了,还是这个时候,就是和自己作对的,当真可恶。萧综心里暗骂,好啊,正好会一会。
只看萧综纵身一跃,身体随着一道光,也化出一条龙形光,此时天空如裂了一道巨缝,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声如雷鸣,却无风雨,吓的茅清竹不自觉的抱头蜷缩在角落里。
晴空之上,却隆隆作响,震耳欲聋,听的人心颤,过了不知多久,天忽然黑了下来,四周又黑又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茅清竹在黑暗中,一分一秒的等待着,但是没有什么动静,直到茅清竹企盼恐惧的望着,隐约看到了天边开始出现淡淡的光芒,只是很弱很弱,像快散尽的荧光带,迫不及待的想吸收光芒,但是很慢很慢,许久,天上到处布满散光,只是总不够澄澈,像隔着搅浑的水透下来似的。可是它还在慢慢变亮,以一种找不到节点的度,直到不知何时,那些荧光带渐渐分离,生了中断,这下整个天空,又像黑夜一样,黑是黑的那样压迫,可那些光,反而越来越亮,亮又亮的那么澄澈,甚至让人不敢逼视。就像沙漠的夜空,干净,辽阔,包裹着大地……茅清竹看的痴了,天空每一寸变化,都缓慢的牵动着她的内心,让她情不自禁的随之涌动、前行,没有时间,没有目的地,没有枷锁,没有挣扎,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那么舒适……
美丽的时间,是没有长短的,她忘了过了多久,也忘了是黑夜或白昼,忘了现实,也忘了自我,是什么东西,填满了她,以致装不下任何思虑,或者每一份思虑在此刻都是包袱,能想起却不如忘记。
直到萧综抱着她,唤醒了她,她还兀自失落道:“我看到了很美的天空。”
“五蕴子出世了,可我根本无法碰它。如果我不能得到,我很快就会烟消云散。”萧综黯然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茅清竹迟疑了,他是个魔鬼,不知不觉,就可以让人为他心跳,同时又不能忘记他所有的恶。她并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纠葛,可是看到他神伤的样子,就禁不住心头一软,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萧综道:“我没有躯体定灵的,把你的身心借我一用。”
茅清竹惧怕了,这个人好可怕,她并信任这个人,她甚至相信,在必要的时候,萧综可以将她像棋子一样丢弃,茅清竹摇摇头道:“你疯了,我怎么会那么帮你。”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他临走时回头道,“兴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人生有很多诀别,不经意间,就成了永别。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不会心痛。”
茅清竹捂住了耳朵,将头埋在身体里,她想帮这个人,可是她看不透这个人,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会儿杀气腾腾,一会儿深情款款,她害怕,可是这么疯癫的一个人,她又隐隐触摸到了什么,她又怕自己的决绝会让自己后悔。
“这样也好。”萧综俯身摸了摸她的长,“你有这样的硬心肠,我以后也不担心你被别的男人骗了。”他托起茅清竹的脸,拍了拍道,“傻丫头,这种事有什么好自责的。我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你的,你还当真了。”他笑了笑又道,“以后千万不要那么轻易就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容易被骗呐。”
茅清竹满含泪水道:“你今天说押我做人质的时候,我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要见你了。可是,你现在说以后就见不到了,是真的吗?”
她这次的眼泪没有哭闹,萧综有几分心疼,将她抱在怀里道:“明知道我坏人,还要给我流泪。教你也教不会。”他俯身去亲吻茅清竹的额头,坐在她身边道,“那我给你说说我的坏处,我今天想强要了你,就因为我看到你的梦里没我,我想如果我给你留下点什么,以后你的梦里就只会有我了,我是不是又自私又狠毒?”
“确实坏。”
“所以,你不帮我是应该的,换了我也一样,为什么要哭呢?”
茅清竹摇摇头,抹了抹眼泪,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坏,我也怕你靠我太近,可我听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就心里酸酸的,想哭。”
“要不我舍命留下,你把你的身子给我,咱们学一学梁祝,做一对苦命鸳鸯。”
茅清竹吓的推开了他,狠心道:“你去吧,我不为你哭了。”
萧综这才轻笑着起身,扬长而去了。乌鹭山到处都绵延着灵脉,只要顺着灵脉,转瞬可越千年过百里,他顺着山间的灵脉,转瞬到一个山谷中,那里桑国富坐在一个棋盘前,战战兢兢的等了半日,一转头便被灵光打了一记,晕了过去,再起身时,萧综已附在了他的体内。萧综救他时,只给他了七分心神,好借他和释法鸾对局。虽然他看不上这具粗笨的身躯,下下策时,也是不时之需,无可奈何,谁让他不是人,一逼近五蕴子,就不能自守,只能先借活人做一做挡箭牌了。只是这次是不能让茅清竹这丫头知道了,逗她一逗,她都当真,如果她再知道上了这么一个大当,以后怕相见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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