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您说的,我们都是出票,不换票。”由于光线不佳,票贩子将钱凑到脸跟前数钱。
“嘿,我还以为门口那老头跟你们一伙的呢,拦住我,问我要不要换票。”老主顾同样的做派,将票凑近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票贩子听了这话立马就想到了刚才的老头。
站在票贩子的角度,这明显是来给自己添乱的,自然不愿意放任不管。
悄无声息的摸到大门口,老寇正揣着手蹲在墙角观察着街面上的行人,每逢有人在公园门口驻足,他都会过去搭句话。
票贩子就这么瞅着,等旁边没人后,才过去薅住老寇,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由蹲着变成了站着。
“好好说话你不听,是吧?也不扫听扫听这是什么地界,敢来这给爷添乱?!想钱想疯了吧?!”票贩子一手抓住老寇的衣领子,另一手握成拳,往老寇的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掏着。
干这行时间长了,票贩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大多数是过来买粮票的,但也有像老寇这样过来赚差价的,更有家里实在有困难,想卖几张粮票应急的。
无论哪种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轰走的多。
如果有没眼色的,他们不介意友好切磋一下。
干他们这行的,没几个是善茬,打起人来不手软,但地方挑的也好,知道打哪既让人疼,还打不出毛病。
“招子放亮一点,下次再让小爷看到你,扒光了把你扔公园雪地里!”票贩子打够了,一把将老寇推倒在地,朝旁边吐了口口水,凶神恶煞般的撂下几句狠话,然后掉头走了。
老寇捂着肚子在地上缓了老大一会,才坐起来。
本来就没吃晚饭,又被捶了一顿,肚子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但还吐不出东西来。
老寇手扶着墙站起来,打了个趔趄差点又摔倒,抹了一把泪,这才踉踉跄跄往家走。
东单公园离铁辘轱把不算远,但望山跑死马,更不用说老寇现在这种状态。
等老寇挪到家的时候,天早已黑透。
“哎吆,急死个人,下班怎么耽误这么久才回来?饭都快热三遍了,快点洗洗手,先坐下吃饭。”老伴见到老寇后,那话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往外出。
老寇没吭声,捂着肚子,扶着桌沿,慢慢的往下出溜。
“你这是咋了?可别吓唬我啊!”老伴这才觉不对,也顾不上管锅,立马上前关心。
“别喊了,给我倒杯水,缓缓就好了。”老寇有气无力的说道。然而,缓缓也没好,喝进去的水又差不多都吐了出来。
“老头子,咱去医院吧。”老伴不放心,用手背放在老寇的额头上试试温度,在她的印象里,以前烧烧的厉害就会吐。
“有钱烧的,有那个钱多吃一口不香吗?”说到钱,老寇又心疼起来,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怎么算怎么亏。
“别站着了,给我拿饭,吃一口就好了。”尽管老寇觉得肚子里依旧不舒服,但那种饥饿无力感很清晰,都在提醒他尽快补充能量。
几口饭下肚,老寇还是胃里不得劲,差点将刚吃进去的给吐出来,不过被他硬生生的又给咽下去了。
老寇不光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这回票没换出去,要是再吐了,那岂不是更亏?
吃啥都想吐,这要是碰到个无知的主,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躺下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好了,无知者无畏嘛。
但老寇毕竟还有点文化,像这种情况,越有文化越害怕。
“不行,去医院吧。”再一次将想吐的冲动给压下去,老寇终于松了口。
在老伴和孩子的照顾下,老寇被放在了借来的板车上,推着出了胡同口。
从1956年起,为了充分挥医疗机构的作用,四九城实行分级分工医疗办法,尽可能的使病人能就近就医。
办法将全市的医院分为市中心医院、中级医院和基层诊所三个等级。
都这个点了,市这边的小诊所已经关门歇业,哪怕是四九城第四医院也没人值班。
四九城第四医院位于崇文门外大街抽分厂,是一所中级医院。
崇文门以前也叫税门、酒门,因为满清的时候,进京的货啊、酒啊大多走水路,都从运河经东便门走崇文门进城,为了方便收税,满清就在崇文门西边开了个抽分厂,顾名思义抽分成的意思。
第四医院没人,就只能往同仁医院送。
同仁医院历史挺久,在56年被划分为市中心医院,是最高的那一个档,类似于几十年后的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