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几步上前,直接将他拦住,“治安支队有你需要的日常用品。”
“我还是得收拾……”侯诚目光躲闪,想将明恕推开,却哪里是明恕的对手。
“你是想收拾,还是藏住不愿意被我看到的东西?”萧遇安问。
侯诚的目光有一瞬的锐利,顷刻间又恢复木讷。
这就像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短暂地照亮了房间里龌龊的真相。
这一眼,就足够了。
侯诚被接令赶来的治安支队带走,上警车时已经非常焦虑。
明恕站在侯家门外,目送警车开远,这才问:“哥,你现什么了?”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么侯诚就是墓心。”萧遇安说:“他很会掩饰,甚至编造出了一个人,将我们都带偏了。”
明恕诧异,“掩饰?不对啊,是我们先怀疑他不是墓心,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与他有实际接触,他怎么掩饰?”
“你再好好想一想。”萧遇安说:“我们为什么怀疑他不是墓心?”
明恕眼神渐渐沉静,片刻后说:“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作家。”
“就是这里——他不像一个作家,这是他的身份令我们产生的偏见。他刚才自己也强调过——他是一个农民。”萧遇安语平缓,看着明恕的眼睛,“一个写悬疑的作家,现实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恕抿着唇,没有立即作答。
脑中一个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虽看不清楚脸,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性。
明恕忽然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影响,这男性分明是侯细媚等人口中的年轻男人。
萧遇安说:“在很多人的固有认知里,悬疑作家以男性居多,二十到四十岁居多,可能戴着眼镜,接触过很多职业、性格的人,他要么看过很多书,要么去过很多地方。总体来说,是个社会经历丰富,逻辑推理能力很强的人。”
明恕眉心已经蹙起,“是。”
萧遇安又道:“如果根据心云出版社提供的线索,我们查到的是这样一个人,那毫无疑问,我们会立即认为,这个人就是墓心。对不对?”
明恕想了想,“对!一个作家背后还藏着另一个作家,这本来就是概率非常小的事。如果查到的人符合我的想象,我不会再去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个真正的墓心。”
“而侯诚是个什么样的人?”萧遇安继续说:“农民,五十多岁,小学文凭,独居,性格孤僻,不善言辞,生活在庆岳村这种落后的小地方,以务农为生,连周围的村民都很少与他接触,附近的小孩甚至叫他‘愣子’、‘哑巴’。这种人别说写,就是字也许都认不得多少。”
明明是三伏天,明恕却感到脚底涌起一阵寒意。
“任何人见到侯诚,恐怕都不会认为他是悬疑作家。”萧遇安眯了下眼,“他从一开始,就用他的身份在误导我们。让我们认为他不可能是墓心,接着追查谁是墓心。”
明恕终于跟上了萧遇安的思路,“我觉得侯诚不可能是作家,更不可能是写出‘有的人本就该死’这种话的墓心。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认为,他也许不是真的墓心,真的墓心还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不止是你,我也这么认为。”萧遇安语气一转,“一旦我们都这么想,其实就已经上侯诚的套了。我们必然越钻越深,想要找出真正的墓心。而墓心掩藏身份,正好证明我们对他的怀疑很合理,他身上一定有鬼。”
明恕倒吸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侯诚嫖娼也是演戏,他要我们笃信,他只是一个没有头脑,得到钱就猖狂的底层小民,然后在审问过程中,一步一步吐出墓心——是我迫使他承认,他不是墓心!我操,这样反转再反转,他也太能绕了。”
“别忘了,墓心本来就是写悬疑的。”萧遇安说,“设这个局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如果摒除偏见,重看侯诚,为什么一个孤僻的农民就不能写书?他只是没有上过多少学,但他并不是文盲。一个人写不写得了书,取决于他的思想,他的见识,而不是取决于他的文化程度。”
明恕狠狠掼了一把头,冷静了一会儿又说:“但也说不通啊。最早向我们反映有个清秀年轻人住在侯诚家的不是侯诚自己,是他家附近的村民。侯细媚和王又群都看到了。她们没有理由陪侯诚演戏。”
“很简单,因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曾经住在他家里。”萧遇安说,“而且依我的想法,正是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侯诚才得到灵感,想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点子。你往回想一想,当村民告诉你,有一个年轻男子在向来孤僻的侯诚家里住了几天,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男子就是真正的墓心?”
明恕频繁踱步,“是!”
萧遇安又道:“这个男子可能只是一个碰巧路过的人,时隔三年,现在也无法再查。侯诚咬定这个人就是墓心,加上村民的证言,几乎就坐实他自己只是一个被墓心利用的人。”
“我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明恕突然说,“侯诚敢咬定那个出现过的男子是墓心,为什么?他就不担心那个男子再次出现,揭穿他的谎言吗?”
“两种可能。”萧遇安说:“第一,他在赌;第二,他知道那个男子绝对不可能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