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被称作街拍达人,但若是仔细观察,就很容易看出他们之间的差别——
年轻男子中的大多数对待女性礼数周全,先问是否愿意让自己拍照,再端起相机,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们一般不会追着不放。除了美女,他们也拍男性,有时会与对方如兄弟般勾拳。
反观中老年男人,他们无一例外将镜头对准美女,不拍男性。若有年轻摄影师向美女搭话,取得拍照许可,他们就一拥而上,快门闪个不停。跟女性搭话时,他们普遍靠得非常近,还有肢体上的动作,例如拉扯不让走。
喷泉广场上有很多冷饮吧,萧遇安和明恕坐在视野最好的一家里,萧遇安要的是冰镇苏打水,明恕叼着吸管,正喝着大杯香草奶昔。
“这么一看,罗祥甫就是这群中老年街拍爱好者的缩影啊。”明恕说:“这才多久,我都看到三个姑娘和他们起争执了,他们中的一些人,确实不懂最基本的礼貌。”
“也不尽然。”萧遇安往右前方指了指,“你看那位穿灰色衬衣的老人。”
明恕抬头看去,只见老人正在与一位穿红裙的姑娘交流,相谈甚欢的样子。
“那位老人就很绅士,完全没有不妥的举动。”萧遇安说。
“但这样的老人比较少,你看这儿,还有那儿。”明恕扬手一挥,“都跟文尧形容的罗祥甫差不多。”
萧遇安轻声道:“文尧……”
“嗯?”明恕问:“她怎么?”
“‘文’这个姓不算常见,文尧与文黎都姓‘文’,我怀疑过文黎。”萧遇安说:“如果文黎有事隐瞒,我们肯定会被拉入一个陷阱。”
明恕眼神一紧,“不可能吧?”
萧遇安笑了笑,“别紧张,后来我确认过了,文黎与文尧没有任何关系,罗祥甫遇害时,文黎在蛇荼镇。”
明恕说:“吓我一跳!”
萧遇安说:“我们与詹环雄的沟通有时需要依靠文黎。她很重要,我必须确定她是否可靠。”
明恕点头,“对了,说起詹环雄,下午我和易飞根据詹环雄的证词,细化了一下凶手的形象。”
萧遇安说:“说来听听。”
“凶手是女性,因为罗祥甫在街拍时的粗鲁行径而想‘惩罚’、‘抹杀’罗祥甫。她和侯诚应该有类似的犯罪动机,自以为正义,但她肯定不是侯诚的‘信徒’——侯诚的‘信徒’几乎都是和鲁昆一样的激情杀人犯。”明恕说:“我将她和侯诚做了一个对比。侯诚是悬疑作家,喜欢设置悬念,玩反转的戏码,这一点在作案时表现得非常充分。侯诚做了很多多余的事,如果他不这样做,我们其实无法在短时间内锁定他。总而言之,受他的惯性思维影响,他作案时‘不干净’。”
萧遇安适时给予回应,“嗯。”
明恕又说:“杀害罗祥甫的凶手却太懂得隐藏自己,多余的事一件不做,就连案现场的痕迹,都交给别人去破坏。她的心思比侯诚缜密得多,就她杀害罗祥甫的‘干净’程度来看,她不可能是手。詹环雄看到她靠近罗祥甫之后,有个右手捂住罗祥甫口鼻的动作,那必然是在下毒。虽然罗祥甫当时已经在酒精与安眠药的作用下处于晕眩状态,神智不清醒,能够站立,反抗能力却不足,但这个举动对于女性来说仍然非常冒险。她是老手,有把握,才敢这么去做。”
萧遇安说:“就‘干净’这一点看,她作案时的习惯反映了她生活里的性格——干练、从容、自信。她比侯诚更加难以对付。”
明恕说:“我觉得她应该是个长期生活在城里的人,接受过优良的教育,非常独立,接触过很多人,有一份体面而重要的工作。”
萧遇安说:“这样的人太多了。”
明恕揉了揉太阳穴,“如果加上‘痛恨街拍’这一个限制条件,范围就会缩小不少。”
萧遇安这次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隔了一分来钟,才道:“也有可能不是‘痛恨街拍’。”
明恕放下奶昔杯,“嗯?”
萧遇安说:“我现了一个有的现象。”
天气凉爽下来,喷泉广场上人越来越多。相应的,冷饮店也人满为患。明恕被人挤得撞在桌子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群打打闹闹的初中女生。
他不至于教育人家小姑娘,只得拖着凳子往萧遇安身边靠,“什么现象?”
“这里其实不只是街拍爱好者追着俊男美女拍照,还有人衣着讲究,想要进入他们的镜头。”萧遇安说着一指,“看到了吗?”
“还有这样的?”明恕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位穿白衣的女人在街拍爱好者之间来回走动。
萧遇安说:“她想被他们捕捉,但也许是衣品不佳,也许是相貌普通,也许是身材一般,也许单纯是没有模特的气质,一直没有人为她拍照。自从你的奶昔送来,她就在喷泉附近转悠了,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分钟。”
“至于吗?”明恕不解,“实在想拍照,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家人朋友帮忙?实在不行直接请摄影师也行啊。像素高一点的手机,最普通的单反,随便一台设备也能拍。”
“但事实就是,她没有请亲友,也没有请摄影师,固执地站在街拍爱好者们面前,希望成为他们镜头中的风景。”萧遇安又指向另一个方向,“而且她不是唯一一个,那个穿浅灰色改良西装的人看到了吗?她也在广场上待挺久了,但没有街拍者跟她搭讪。刚才有个和她着装类似的女士被围着拍,她一直站在不远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