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腊月纷飞的白雪中,曹寅带着一家子小辈们以及因为受不了母亲被自己的糊涂活生生气死的事实,从而变得疯疯癫癫嘴里日日夜夜哼唱着《哀江南》唱词的二弟曹荃,从镶金嵌玉的织造府内搬了出来。
看着织造府的大门被衙门里的捕快从外徐徐拉上又交叉着贴了两张封条,一朝家道中落从富贵小少爷沦落成平民小老百姓的容哥儿不禁用手背抹着红彤彤的眼睛嚎啕大哭了起来。
瞧见哥哥哭了,站在其身旁的元姐儿也跟着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珠子。
尚且不足四岁的小曹雪芹近日来也是哭声不断,看到自家的豪华府邸说没就没了,平素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们也全都没了。
他也不由拉着祖父的大手,哽咽着仰头询问道:
“爷爷,咱们在这大雪天里去哪儿啊?”
曹寅正抿着薄唇,眼里满是哀伤的看着贴在红漆大门上的封条,听到身旁孙子的问话,忍不住低头看了三个哭哭啼啼的小豆丁一眼,嗓音沙哑地说道:
“爷爷带你们回京城老宅里住。”
“大爷爷,老宅住着舒服吗?”
自打出生起就住在织造府内的元姐儿闻言遂抬起头,用像是小兔子般的红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曹寅。
“舒服”,曹寅伸出大手摸了摸元姐儿脑袋上戴着白色珠花的细软头发,怅然道:“那是咱们家的根儿,大爷爷小时候就住在里面。”
“那我们还有仆人伺候吗?”
容哥儿也跟着音带哭腔地询问道。
曹寅沉默了几秒,点头道:“有的。”
“夫人,你带着仨孩子到马车上去吧,咱们这就启程。”
曹寅对着不远处身穿孝服的李氏出声吩咐道。
李氏吸了吸红鼻子,招手示意三个小豆丁到她身旁。
曹寅跟在一大三小身后缓步走着,在进马车前又忍不住扭头望了一眼织造府的大门,怅然的在心中想着此次离开江南,怕是余生都没有机会再回江南了,他在心底长叹一声,弯腰钻进了车厢里。
在车夫的赶车下,车轮碾压过积雪很快就在白皑皑雪道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
经此一劫,曹家没有了像原时空中那般一门连出曹玺、曹寅、曹颙、曹頫四任江宁织造的煊赫与辉煌,但因为曹寅事先迷途知返,拿着切实的证据对康熙投诚也没有落得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在雍正上台,家族势力一朝倾颓后,曹家一大家子挪到京城里生活的拮据与清贫。
待曹家一群人乘着马车足足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来到京城老宅时,三个小豆丁亲眼看到老宅的居住环境虽然比不上织造府好,但也绝对算不上落魄。
三个小豆丁漂浮多日不安的心情不由平复了些。
曹寅刚在后院安顿好舟车劳顿的家人们就听到管家禀报宫里来人了,他一惊忙迈腿从后院往前院赶,刚进入前院,远远就瞧见了站在大门口,身穿着太监总管服的梁九功。
“梁总管别来无恙啊。”
曹子清疾步来到大门口,冲着梁九功拱手道。
瞧见曹寅穿在身上的孝服,梁九功也朝着他作揖道:
“曹大人,节哀顺变。”
听到“曹大人”三个字,曹寅眼里满是怅然,嘴角也泛起了苦笑,他努力将心头上的涩意尽数压下去,看着梁九功笑道:
“母亲闭眼去了,虽然令我们一家老小哀痛,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起码不用在晚年时遭遇家族大祸,跟着一家子小辈们由南往北颠沛流离了。
梁九功明白曹寅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跟着颔了颔首没有开口,就听见曹寅又说道:
“梁总管,外面天冷,不如跟着我去暖厅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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