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墨气喘吁吁地将手中鞭子狠狠扔在地上:“逆子!今日看在温世侄的份上,且饶了你这条小命!下去梳洗!”
他话音未落,就有数名家仆连忙凑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李霄云抬了下去。
只见李霄云满面通红,两眼紧闭,气如游丝,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崔滨树见了心有不忍,也上前劝道:“李师伯,有话好好说,李二哥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这般重罚,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好。”
李从墨当着几名通家之好的子侄,又是自己亲子挚友,倒也毫不隐瞒:“你们几位世侄与阿云同窗多年,最是知晓他这个好大喜功、喜欢夸耀的坏毛病。此事若不是同僚私下告知我,我竟不知道这小子,竟然将此次秋闱中榜的几位晋阳同乡,都夸口成了我的门路。勾结乡党,科考舞弊,这可是满门抄灭的大罪!这小子简直就是来跟他老子讨债的恶鬼!”
温东相连忙识相地接口:“李师伯一向两袖清风,最有古贤人风骨,依小侄来看,此事也未必就是李二亲口所说,那勾栏院中,花柳之地,最是人多口杂,没准是有人故意设了套,趁着二弟醉酒,胡乱套话又归到他身上的。”
李从墨连连摇头:“原本此次科考,考生半途晕倒一事,再加上前些日子考生敲登闻鼓一事,我已经收了多个参本,官家也是连日问讯,如今又被这昏了头的逆子一通操作,麻烦可谓是越来越多。”
温东相也轻叹一声,上前几步,将今早所见一幕,低声同李从墨说了起来。
李大人不愧是三品大员,闻言毫不意外,反而陷入了深思之中,半晌,他双目中精光四射,看向众人:“你们可曾留意,那名最先到达登闻鼓下的绿袍大人,跟最后接走白衣举子的红袍大人,分别是哪两人?”
温东相答道:“此事当时离得远,我已经派人去查问了,因为事出紧急,我们几人就先来李府,跟李师伯您通个气。”
“好!”李从墨目带赞赏地看向温东相,“我家阿云能结识温世侄这样的人中龙凤,实属三生有幸,此次我李家遭逢大难,几位世侄临危不惧,鼎力相助,李某先行谢过!”
说罢他躬身要拜,立马被温东相和崔滨树一左一右托住:“师伯!师伯是天下读书人之,小侄受不起!”
一番礼让感谢之后,几人进入内堂,分宾主坐定,开始细说起来。
李从墨估计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就唤来府上客居的国子监座师徐仁丰,跟几人详细讲起当时事情经过。
徐仁丰名义上算是李从墨的师弟,不过出身寒微,学问上也仅仅只是勤勉精通,并非天纵之才,在李从墨的提携下,一直在国子监中教书,并管些杂务。
“这次秋闱,是大人上任国子祭酒后,次担任主考官,因此考生入考场前的检查流程上,较往届考试,更为仔细高效,”徐仁丰说着在几案上随手取了几碟茶点,就比划了起来,先是将几块豆糕竖着排成一排,“考场是分成不同厢房的,考生随机分到号码并进入自己所在的号房之中,每一连串号房归为一个号舍,考生开考之后,号舍会落锁。而进入考场前,为了防止举子夹带舞弊,都有安排小吏们贴身搜查。”
说罢他先将两根虾酥棍儿垂直摆在豆糕前:“从前科考,检查的队伍至多两条,进展较慢,今年秋老虎严重,大人高瞻远瞩,便令人将搜查的队伍,变成了井字。”
说着他又加了两根虾酥棍儿,叠在原本的两根上头,比划出一个“井”字:“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同时开放四个入口,加考生搜查的流程。当然也增加了我们科考维持秩序的麻烦,因为检查完的考生都聚集在天井之中,需要另派兵士将人一队一队带到各自的考场。”……
说着他又加了两根虾酥棍儿,叠在原本的两根上头,比划出一个“井”字:“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同时开放四个入口,加考生搜查的流程。当然也增加了我们科考维持秩序的麻烦,因为检查完的考生都聚集在天井之中,需要另派兵士将人一队一队带到各自的考场。”
崔滨树问道:“敢问徐大人,搜查之中,可有现可疑之人?”
徐仁丰摇头:“搜查时,有另外三位座师同我一起在旁巡查,并未搜出什么令人惊讶之物。”
温东相想了想,接着问:“徐大人,您可否留意到哪些考生行为举止,与过往不同,尤其是那几位后来晕倒的举子,当时可有什么异样?”
徐仁丰平日里就很是内向老实,此刻被温东相一问,更是急得直叹:“惭愧呀惭愧!这也是我第一次参与秋闱监考,大人平日里对我颇为照顾,就是我家中父兄也不能及,我是多么希望能挖出什么马脚来,好为大人避开这些麻烦!”
温东相见状不再追问,又提起了的话题:“那几名晕倒的举子,徐大人可还记得他们的来历和考场?”
徐仁丰点头:“当然,这几人都是我亲自带人抬了送出考场的,都是江南举子,其中两人来自仙居,另两人来自海会,都不是江南书香浓厚常出考生的地方,距离京城也要赶上几天几夜的路。幸好他们家属就在考场外候着,见人出来立马将人接走了。”
他说完不再多言,在座的几人也陷入沉思。
温东相又提议:“当时在场搜检的小吏,可有经验丰富者,李师伯可召来盘问!”
李从墨颔,立刻着人快马出府。
正在屋内一片冷清之时,一直安静待在末座的梁小楼,忽然开口了:“我斗胆有个问题,可否请徐大人,讲讲当时考生昏厥的详情?”
李从墨这才留意到有名陌生面孔,疑惑地看向温东相,后者忙介绍到:“李师伯,这是客居我温府的远亲,姓梁。”
梁小楼毫不怯场,大大方方站起来向李从墨行礼:“李大人,梁某受温府恩惠,客居在汴安,既然今日在此,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李从墨并未推辞:“梁世侄有心了。”
她得了肯,转头就问徐仁丰:“徐大人,小侄斗胆想问,那几名举子分别是什么时辰昏厥的?昏厥的时候大人可亲眼看见?以及昏厥后被送出考场时,面色举止有什么表现?”
温东相眼中一亮,立马猜到了她的目的,帮腔道:“我这位梁弟,精通岐黄之术,徐大人但说无妨。”
徐仁丰听了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会,说:“几名举子之中,第一位举子,是考试开始后第一天昏厥出场的,当时接近午时,就在我巡视的考场片区,当时有位考生高声唤人,说他腹痛难忍,叫嚷着要出号舍,寻医生来,打扰周围考生纷纷不满,现场一片嘈杂混乱。我带着人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就看到此人竟然擅自出了考间,一路走向号舍口的水缸处,正要大声训斥他,结果此人就面色白,抽搐着倒在地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