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门被救援队轰开,天空碧蓝如洗,流云溢满红霞,直升飞机在天上盘桓,地面数以百计的游客往外冲,无数家属早在场外翘以盼。两方汇合后,媒体摄像头拍到一幕幕,劫后余生的人们激动拥抱,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滚落,难言的喜悦在他们脸上交织。
直升飞机上的大喇叭循环播放:“华国公民请来这里,无论你们在哪,无论你们身处什么样的险境,国家都会救你们出来——”
一批批特种兵和大使馆人员在那个地方等着了。
华籍旅客爆哭,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
美国籍旅客也爆哭,扑了过去。
姗姗来迟的美国大使馆成员:“?”
美国大兵也来接纳税大户了,他们搞不明白,几个有钱人为什么一脸激动地跑向了华国的直升飞机。
江雪律和他的朋友们慢了一拍,走出酒店的那一刻他就低调地摘掉了口罩,脱掉了显眼的卫衣,无视场外一群媒体大喊“谁是treasure?他在哪里!?”的声音,慢慢地汇入人群。
温柔缱绻的霞光披在他身上,让人几乎分不清楚是血色还是晚霞。
也许不是他,而是整座城市都沐浴在鲜血中。
不幸遇难但又惊险还生,他的朋友毫无例外,都有家人来接。周眠洋与江雪律激动拥抱后,拉着他的手说,“阿律走。”
江雪律摇头,他确实没有家人了,但他知道,一定有人来接他,一定。
这些天有困难,有波折,但因为也有勇气和牵挂,没有想象中难熬。
果不其然,他走出门口,秦居烈早站在门口,人高马大,黑靴整齐利落,拿着一部没结束通话的手机,站在直升飞机前。世界瞬间明媚起来,江雪律脚步加快,几乎是刚奔过去,他就被人用力拉进怀里,是两人同居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有过的亲密接触,少年听到长长一声叹。
江雪律很自然地抱住对方的腰,在电话里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这一抱,那种无限的安全感随着体温传递而来。宽阔的胸膛里,男人的心跳沉稳又有力,一下又一下敲在他心上。
对方说:“没事了,你活下来了。”
嗯!他确实活下来了。
江雪律想。
秦居烈低下头,手拂开他的刘海,碰了碰他的额头,只碰了一下就离开,低声说道:“你不仅活下来了,你还救了那么多人,你很了不起。”
江雪律把头靠过去。他们的背景是紧紧拥抱的幸存者,大家又哭又笑又叫,少年小小的举动,一切都在千言万语中。一生真的太过短暂,经历过黑暗,才会更加珍惜黎明。
江雪律的肩骨很瘦,秦居烈抱着他,隔着衣衫,手掌心能感受到那衣衫下清瘦的脊背线条,从一开始的紧绷到逐渐松弛。江雪律被人狠狠抱着,几乎揉入骨髓。这种力气应该很疼,但在险象环生的背景下,用力的拥抱才有活下来的真实感,所以江雪律毫无感觉,甚至尤嫌不足,一双眸子黑亮,眼神在霞光下透着光。秦居烈看了他一眼,他伸出手,把少年的手一寸寸拢入掌心和外套里紧紧扣着,他想起机场送别时闪过的那句话——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你有想守护的人吗?
当然有。
正是眼前人。
江雪律也想起了送别时的场景,他道:“我说过……如果我活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也有话。”秦居烈道,他想打断。
“让我先说。”少年有胜负欲,他将头埋在男人掌心和脖颈处,像是鸟儿找到了栖息停留的地方,“秦警官,我喜欢你,我们以后能在一起吗?”
“……”
三十岁的男人,薄薄的眼皮动了两下,被这句话狠狠击中。
他下意识放缓力道,掌心下的触感不再是少年人的肩膀,而是一团汗水淋漓,从心口涌上的刻骨铭心的热意。
其实两人之间的流动早就有迹可循,不过是年长者和少年的身份与年龄摆在那里,天生横了一条禁忌的鸿沟。
三十岁和十七岁,如果传出去,舆论容易有不和谐的声音。
也许有人要说,未成年人的话不能当真。
他们的喜欢与爱,常常没有成年人凝厚慎重,几年就变了。但江雪律例外,他早熟又缺爱,不擅长表达,一旦表达就是希望眼下的一切能长长久久,更希望对方能回馈给他同样的感情。最好能一辈子对他好。
秦居烈没有说话,他迎着少年的眼睛默然笑了笑,江雪律想留在当下,而他想的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