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跟徐家小儿子还处在订亲阶段,今天两家坐下来正是为了商量订婚事宜,她身份还不够有分量,不知道该如何为徐征明说话。
善良的女子,单纯为大哥的待遇感到难受。
女子的父亲倒是适应良好,他想到了以后,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难受什么,大哥做了家务,你们小两口就不用做了。更甚者,你们小两口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了,大哥出钱出力,这不是好事吗?”
精明如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出,徐征明这个大哥完全是徐家的奴仆。没办法,这年头养育之恩重若泰山,轻易无法摆脱。
女子哪里能接受这种事。
她性格独立,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不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牺牲奉献上。”
什么大哥出钱出力,徐家小儿子自己是没手没脚吗,要靠兄弟养活?
旁人看不下去,徐征明反而替父母说话道:“我不是徐家的亲生子,我是六岁那年被徐家收养的,他们当年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活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徐父徐母重新在沙发坐下,听了这话冷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徐征明手脚麻利地扫了一块地,在这时,江雪律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扫把的把柄,阻止了徐征明
()扫地的动作。
年轻人清越的声音响起:“别干了。”隐隐还透着一股怒意。
以为treasure也是看不下去的一员,徐征明笑道:“很快的,你们先坐。”
江雪律轻轻叹了一口气,霸道地握住扫把柄,不让徐征明有寸步移动的分毫。
众人可以看到,年轻人那双五指修长的手,死死抓着扫把柄,因为用力,细细青筋浮在白皙手背,仿佛他如果选择松开,是让渡了什么权利一般,极其坚定。
徐征明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江雪律不让他扫地,他喜欢treasure,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朋友倔强。他下意识松开了扫把,那常年弯下好似一折就要断掉的腰恢复曲度,徐征明再一次如人一般直起了身子。
徐父徐母不高兴了:“你这小伙子是谁啊,家里这么脏怎么能不打扫,真是多管闲事。”他们都搬到城市里来了,没像小时候,让徐征明做饭割草喂鸡喂鸭呢,区区做点扫地拖地的家务怎么了。
他们听到儿子称呼这个年轻人为treasure,可是华国人怎么可能叫这种拗口的名字。不知道这是网名,二老发不来音只能用你啊他啊指代。
江雪律没有理两位老人,他那双黑色帽檐下灿若星辰的眼,直直看向徐征明。年轻人那双眼睛瞳色深沉,在专注看人时,似天穹般静谧,又似引人探寻的漆黑夜幕,无数人差点沉沦进去,注意力也下意识被对方攫取,忍不住想听对方说话。
片刻江雪律缓缓开口:“念念不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很残忍,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残忍的话?
什么残忍的话?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徐征明困惑了片刻,随后心头一凛。
“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梦境里的三名恶徒,先比了个二,又比了八的手势。”江雪律模仿了一遍,年轻人漂亮的手指不再抢夺清洁工具,而是比划了两个数字,像翻花一般。众人一看,也察觉出了这是什么肢体语言。
徐征明傻傻地点头:“是的!”
其中一个恶徒比了这两个数字,另外两名恶徒看了后,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认可了。
这无声的交流,仿佛什么高深莫测的摩斯密码,令他一度心生困惑。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没看到,在江雪律说出“二”、“八”和“三名恶徒”时,他那对正骂骂咧咧的养父母倏地变了脸色。
他们脸色煞白,几乎心如擂鼓,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叫什么treasure拗口名字的年轻人。
“那你也知道,你最初在网上发帖时,我为什么不让你再给养父母经济来源了,让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你要去寻找杀害母亲的凶手……这会导致行动失败。”
江雪律看到——
徐征明在二十多岁时回了老家,把自己常年来的梦境和盘托出,二老脸色剧变。他们似乎也没想到,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还记得那么多事。
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能想尽了办法拖徐征明的后腿,比如变本加厉地搜刮他的钱财、用弟弟结婚儿媳生产、自己年迈需要人照顾等手段,拖住徐征明的一切行动,不让他出远门。
二十多岁的徐征明疲于应付。等到三十多岁时,徐征明渐渐有些回过味来,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追凶之路。
想到这里,江雪律深呼了一口气:“现在让我告诉你吧,那一番肢体语言和两个数字的意思吧,那就是——两个孩子,八千块!”
“你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被收养的,当年你和弟弟是被交易的货物,为了隔绝你们,一个去了北方,一个去了南方。”
天南地北,血脉至亲,从此悬隔。
茫茫人海,也许一生都见不到一次面。好在苍天有眼,即使没有江雪律存在,十多年后,这对兄弟也会成功认亲,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你不是被收养的孩子。
你是被交易的货物。
一切的真相就是这般凶猛而残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偌大一个屋子里安静极了。
徐征明似乎一开始没听懂,渐渐的他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其余所有坐在沙发上的客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
徐父徐母额角逼出了一滴冷汗,他们双手颤抖,脸上表情绷不住了: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