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拍凤椅扶手,亦是一脸忧愁焦虑:“你父亲生平最恨那个齐王,为了杀他,不惜背下了什么弑弟、残暴的名声,当年文武百官进谏也阻拦不了他的决心,如今我只怕为了这个白桉太,皇帝又要勾起往日的愤恨来,弄不好还要迁怒于太子。”
当朝皇帝在登基前本就不是嫡长子,他是妃妾刘氏所出的庶子,而那个被他诛杀的齐王才是先帝最宠爱的嫡长子,是朱皇后所生。
可惜偏偏最后该做太子的做了一个王爷,该做王爷的做了太子。
皇帝和齐王的新仇旧恨,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新帝登基,齐王靠着先帝给他留下的一群辅佐他、偏袒他的老臣们仍然很是嚣张跋扈了一阵子,让皇帝愤恨了许久。
不过后来皇帝终于不再忍他,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齐王一家老小诛杀,爽是爽了,也从此背下一个极坏的名声。
白桉太当年最得齐王信任敬重,因他是齐王的启蒙师傅、又是齐王的亲舅父。
齐王被杀,可本朝刑不上士大夫,白桉太又是文坛一大清流,享誉颇多,皇帝就远远将他打法去了河西,让他去河西讲学。
此后多年,齐王之事在皇帝心里才慢慢平息了。
可是最近……
“最近不知道又是哪个把书读到狗肚子里的杀千刀的你哥哥的幕僚、竟然撺掇他说:皇上年老之后后悔当年所为、思虑兄弟之谊,想挽回仁慈之声名,让你哥哥把白桉太接回皇都颐养天年,一可显皇家对齐王的宽宥之情、二可彰皇帝仁慈、三可昭太子之为父解忧,你那个蠢蛋哥哥也就真信了!”
皇后微眯着眼睛、视线落在了殿内的某个角落,“皇帝现在只见晏珽宗,你哥哥跪在殿外几日,他愣是一句话也没有,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君婠向皇后俯了俯身,宽慰她:“君父一时生气也是必然的,但太子哥哥毕竟是昭告列祖列宗立下了的太子,君父不可能不顾他的颜面的。”
皇后疲惫地让君婠回去休息:“你闲着也想想有什么主意,弄点讨巧的东西哄哄皇帝,让他念起你太子哥哥往日的好。哎,我儿生下到如今,还是头一回遭这么没脸的事。”
*
太子跪了两日不见皇帝召见,淋了场冬雪冻昏了过去,被皇后命人抬到了宫里旧时的东宫养病。
婠婠亲自下厨做了碗清淡的小粥给皇帝送去,到皇帝寝殿的时候,皇帝恰巧刚醒,边上正是衣不解带照顾他的晏珽宗守在床前。
圣懿帝姬的身份贵重,因此她要进内殿,内侍们也没敢拦着。
婠婠是如此以为的,但实际原因只是因为晏珽宗给内侍们的一道命令,让他们不准拦着圣懿帝姬而已。
她捧着羹汤,听到室内皇帝和晏珽宗的几句闲聊。
“我儿麟舟,今日是何日?孤昏睡了几日了?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晏珽宗跪在床边回他:“今日是腊月十二的清早,父亲,您睡了三日多了。因谨遵父亲君命,臣特来侍疾故还未整肃衣冠,臣殿前失仪、请君父降罪。”
皇帝在晏珽宗的搀扶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给孤倒碗茶来,孤是服了什么药,怎么嘴里一股血腥味道……”
他接过晏珽宗递来的茶碗,瞧见他袖口的斑驳血迹,忽然就明白了。
“是你割血入药,为孤治病?”
晏珽宗轻轻颔,并不多提此事。
皇帝问起自己的身子。
他便说道:“父亲是那日饮多了酒,一时又心绪受堵,故猛地未受住、一下昏了过去,如今已无大碍了。”
皇帝又问朝政。
晏珽宗又跪下作惶恐不安状:“臣僭越、臣罪该万死。因太子殿下也不得空,臣便擅专国事,替君父批阅了些要紧的折子还下去了。若臣之言行有有碍国家、臣自请死罪。”
皇帝伸手扶他起来,并不生气:“孤病了的这两日,你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很好,很好。孤……”
孤心里已属意你为太子。
但这话皇帝这时还并未说出来。
君婠静默了片刻,放下汤碗,让内侍们转交给皇帝,自己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在这个冬日,她心里隐隐有了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要变天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