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母女说话,婠婠不与陶皇后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母亲想扶持燕郡王为储?”
皇后不语、默认。婠婠立马站了起来:
“母亲恕女儿口不择言,燕郡王岂有储君之相?他那个人……活生生的酒色之徒,怎堪大任?何况如今晏珽宗权势滔天,父亲被他哄得几乎言听计从,满朝文武不敢有所逆言,在这之下另立他人,凭我们母女二人,何来这个本事?”
“我儿何出此言!妄自菲薄!论起立储,那是言官谏臣可以干预的事情,你外祖家好歹是文坛清流、门下桃李三千,晏珽宗又岂有那个本事去扼文官们的咽喉!你母亲还年轻,没到那个老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如何就不能再谋划谋划?大魏自开国以来尊文崇儒,这才是立国之本,他空有兵权,可那些文官里有几个真心服他的?”
母女二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君婠最终没好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闭口。
她今日心中郁郁不得欢,回宫的路上也没再坐轿子,只想自己走一走,吹吹这初春的凉风,或许能把她吹清醒一点。
理智一方面告诉她,母亲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外祖家和其他的簪缨大族即便联手起来,也未必有那个本事扭转目前的局势;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懦弱可笑,难道真像母亲说的那般,自己已经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了,就这样听之任之,任由他夺走大魏的江山吗?
正想到头疼欲裂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拉扯了一把,拽进了边上的一间空着的宫殿里。
跟着她的两个宫女也很快就被迷晕了。
当今皇帝不重美色,随着年轻时候的那些妃子们死的死病的病,如今六宫宫殿也是十室九空,压根没多少是住人的。
君婠察觉到自己被人拽到了一间偏殿里,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周身是松竹的淡淡冷香。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是那个人身上独有的。
她很快镇定下来,自己并非遇刺或是被歹人劫持。
殿里虽久不住人,可是并没有多少尘土的气息,反而十分干净,还特意熏了婠婠平时喜欢的玫瑰香,想来是不久前才被人特意打扫过的。
一个低着头的宫女进来点亮了两盏烛火便退出去了。
她推了他一把:“荒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宫休息了!”
晏珽宗捏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凑在她耳边道:“我来寻殿下,自然都是为了正事——大殿下的信到了,您要看么?”
君婠将信将疑:“真的?你手上真有哥哥的信?!”
一别一月多,凉国公和白桉太一行人乘着水路出,如今已到了洛阳地界。
当日太子被废,几乎是以一种丧家之犬的架势被皇帝撵出了皇都,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行囊,也难怪皇后和君婠日日悬心,唯恐他路上受了磋磨委屈。
晏珽宗刚从皇帝处出来,替皇帝在书房接见了几个臣工,穿得严肃正经,是件绣着四爪游龙的黑色蟒袍。
即便穿着蟒袍,他也依然深夜在皇帝的后宫内院里自由出入。婠婠的手搭在他身上,指尖触碰到游龙大张着的血盆大口和凸起的龙牙,让她心尖一颤。
晏珽宗从怀里掏出两封封了火漆的信,婠婠借着烛火打量了翻,的确是她哥哥的字迹,一封是给自己的,一封是给皇后的。
“我有一只白鹰叫逐天客,它正当壮年、能日行七百里,又很识得路途,以往带兵在外作战,我也常靠它传送军情。所以你哥哥这信才来的这么快。什么时候我带它来给殿下玩好不好?”
她伸手就要抢,晏珽宗拉着她在这间偏殿的拔步床上坐下,扣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看。
婠婠本来不大乐意,可是想到哥哥的信,也没怎么推拒就顺从了。
她迫不及待地拆了火漆,靠在晏珽宗的胸膛上阅读哥哥写给她的信,晏珽宗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幼儿拳头大的夜明珠,举在她眼前为她照明。
“问妹妹安:
愚兄所为愧父母亲所望、每念及当日之事亦几乎夜不能寐……
一路所行,幸托五弟往来打点,过往官员待余周到细致,侍奉余一如从前,汝兄未曾受难也!
妹妹久病缠身、愿汝勿常常记挂愚兄,愚兄心不能安!
余在信中嘱咐五弟,愿将妹妹之余生尽托付于他手,想来不论妹妹是为人子女、还是日后出降为人妻、母,都有汝之五兄为你撑腰,余亦可心稍安也。
……
愚兄璟宗,三月三日书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