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嗜血,它专一,它不会变心,它爱上了谁,它就以最快的度,最快的方式,最快的饥渴,喝他的血,饮他体内的江河,从而要定他了!
血,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红色喷了出来,那么艳,那么艳,一下喷过了六百年时光!六百年的时光都是一束红色的烟花,漫天而来,兜头罩下。
遇春,遇春,遇春......
白骨疼至不知到疼是何物的喊着,摇他,晃他,唤回他,他还有当下的世啊......
他剑眉、星目、红唇、肤微黑,身形高大,头戴方巾的站在妓院的楼下,抬去看着杜十娘,而杜十娘把窗户轻轻的合上,拧着纤腰,转身,下楼——
只是刹那。
从此错过真爱一场!
一错,错了六百年啊!
血滴纷纷,而他,落花人独立。
白骨疼至极处,一节节的咯咯,一节节的碎掉,一节节的没了自我。
&1dquo;哗啦”,人皮萎地,花瓣凋落,支撑了六百年的白骨,因爱,因他,一下倾城的塌陷,无法再来直立。
我,是,一堆,白骨。
痛的节节碎了。
那血肉之躯慢慢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山要塌吗?地要震吗?火山在那儿开了口,把生命的岩浆,喷,喷,喷个不休不止,直至寂寞无言方罢。
他看着我,打量着我,看着这只鬼人皮缓缓脱落,刹那成了一堆白骨。唯有骨上一缕魂儿飘出,皮上一缕魄儿升起。两两相合。
他的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而是好奇,是喜悦,是解脱,是爱,是了然于胸的秘密,他也笑了,笑的那么幸福,伸出手来要拉住这魂魄,三生三世,不肯放掉,渴望的,焦急的,他说,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早晓得!
他,晓得什么?
天,那晚,我从警察局回来,他可是看了孙宝儿留下的录象带,可是看过衣柜里的人皮衣裳了?
一直,他都晓得,因爱,而不揭穿这只鬼罢了!
而那道长,他隐了形,在半空立着,有话声声的传给杜十娘,杜十娘,你因怨气太盛,死后魂魄生生分离,而你自己也不晓得。鬼差不抓你,那是因为你的六魄已转世投胎,七魂却依旧附在白骨上,怨气冲天的不肯离去罢了。现在好了,那孙宝儿就是你历代转世的魄,终于与你的魂儿会合。你该悟了,转世去吧,再来一生若何?
我那魂魄却顾不得听了,只看见有一团影,要出柳遇春的肉体里分离出来,慢慢的,却毫不犹豫,毫不动摇。他的魂魄挣扎,肉体却生出无数的手,拉着,扯着,拽着,它爱他啊,它贪恋这世,它贪恋这繁华,它不肯让他出来,它要囚禁住他,它要他活着!
呀,他命不该绝,此生还有素素来爱他的。他要跟了我来,怎么可以?时辰不到,他离开不得!
不要!
道长,道长,快救救遇春啊,求求你了......杜十娘的鬼魂哀哭。
那道长飘然而来,拂尘飞起,根根成了良药,要封了他的脉,止了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