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公公把最后一句也说完:“刘嫔娘娘还向皇上哀求,她已是半百的人了,身体又不好,不一定哪天就死了。要是死前能看到儿子得个真正的佳妇,她就死而无憾了。”
要不是当着画眉公公,林姜都要即刻道:既然说不定哪天要死,那就现在死了吧,免得活着作恶到处算计别人。
她把画眉公公方才的话又想了一遍,忽然悚然而惊:“公公先与我说了许多旧事,而不是直接告知我刘嫔娘娘的话——是不是公公觉得,大皇子妃身体并没有那么差,而是……”
而是刘嫔跟大皇子利欲熏心,想换个更有助益的儿媳(媳妇),所以要大皇子妃不得不死!
画眉公公轻轻咳嗽一声打断林姜的话:“小林太医,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聊天,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好:看破不说破。这宫里的事儿,你自己能悟过来是最好,可不要说出来。”
然后又道:“咱家到底不是太医,大皇子妃又确实有些旧毛病,不敢肯定到底如何。”
“只是咱家还记得太后娘娘六十寿宴第一日,是皇上带着所有儿孙们给太后娘娘磕头,大皇子妃作为皇长媳自然要忙前忙后。奴才看她那日还好,各处操持不见病态,倒不知是怎么过了个年就病的不行了。”
说完起身告退:“小林太医,咱家在宫里多年,承你看得起,诊脉医病一应尽心,从不曾因我是个太监而怠慢看轻分毫。今日这话原不该从我这儿传出来,还望小林太医万万保密。”
林姜起身福身,行的是女子礼,而非官礼:“此事阴毒,若真叫他们母子得逞则害了我妹妹终身。多谢公公伸手相助,我这做姐姐的实在感激,再不会露出去一星半点,叫公公有透露御前之事的过失。若有违背,就让此事报应在我自己身上!”
画眉公公见她这样诚恳,忽的却生了感慨:“咱们在宫里,是陛下身边走动的人,旁人总要给三分脸面。但也只是三分虚面而已,若哪一日真触怒了陛下惹了祸事谁会为咱们去给陛下求情?唯有彼此照应些了。”
说完又自嘲一笑:“不过小林太医也好,卫大人也好,都是靠自己本事在皇上跟前得脸,跟我这做太监的奴才不同。”
林姜摇头:“公公这是妄自菲薄了,在皇上心里,多得是我与卫大人不能知道的事儿,但您却是时时跟在陛下身边的人。”
画眉公公走之后,林姜在橱柜里头翻了半日,翻出几个原来就在这屋里的旧瓷碗,‘哐啷啷’往地上砸了,然后又拿着一个旧了不要的药锤,把瓷碗碎片砸成粉,这才略微解了一点气。
便砸东西还边小声自言自语:“天下还有这样狠毒的男人,怎么出门不叫车撞死呢。”
八皇子是明面上不上进,人人都厌恶躲着,大皇子风评却是一直不错,谁知是面上君子心里小人。觉得妻子不能有所助益,而且只生了女儿,就想着让结缡妻病死算了好续弦,真连个人也不是了。
林姜忍不住吐槽:这大周家的男人不光脑子里有宿疾,这心眼怎么还都不咋好!是不是没有正常皇子了?
想成功竞争当一国之君,就算不是堂皇正大的君子,但也不能是这样恶毒残忍的小人吧。
皇上怎么还不管管?再不管,这朝廷岂不是要完蛋。
其实在林姜看不见的地方,皇上已经忙了个人仰马翻——他正忙着应付自己的亲爹太上皇呢,哪有空来管理儿子们。
毕竟上头的爹能要他的命和皇位,儿子们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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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林姜下班,不免带着一股子气不出来。
卫刃见了她满脸不痛快,不免问道:“是令尊大人又要出海的缘故,你心里不高兴?”
林姜摇头,因不能透露画眉公公的事儿,就不好突然问卫刃大皇子的家事,就只能闷闷往外走。
回了府里,她并没有将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黛玉,反而告诉了夏嬷嬷。
夏嬷嬷不由着慌。
她作为官员的家奴,一听皇家自然是畏惧的不得了,在她眼里,皇家跟天人也差不多了。只觉得一封圣旨下来,林家是完全反抗不得的。
偏生那皇子和娘娘又是这样的人品和算计,自家姑娘岂不是要跳火坑去了。
夏嬷嬷急的团团转,问林姜道:“大姑娘说这可怎么是好?要不大姑娘去求求皇上。”说完却又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老糊涂了,这既然是一位公公冒着风险将御前的话递了出来,那姑娘必不能害了人家去,不可去御前露出知道此事的意思。”
林姜对夏嬷嬷道:“还是得叫叔父知道这件事。否则万一刘嫔娘娘家跟着荣国府里的人勾结上,还真不好说做出什么来。”
那要让王氏知道,估计会立刻称心遂意,给黛玉踢到火坑里去,顺便再从中取利。
“只是这件事跟当时太后寿宴的事儿还不同。那时候宫里知道闺秀入宫的人多了,我们只选了个人捎信给叔父,露出点消息也无妨。可这次的事儿隐秘,要不等运河上雪化一化,嬷嬷亲自回去一趟。”
夏嬷嬷哪里还等得及:“北边的水路虽没开,我也可先坐马车走驿站到南边,到了运河水开之处换船就是了,这哪里还等得?早让老爷知道,就早好筹谋一日!”
林姜不免问:“可这事儿我倒不想妹妹知道,怕她郁在心里,愁出个好歹来,要不嬷嬷想个说法,先瞒着妹妹,想个别的理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