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皇子妃没有,她反而帮着大皇子遮掩,跟妯娌与宗亲命妇们都说她自己命薄,这次病的厉害肯定是好不了了。”
林姜心里一阵阵的冷:要被杀死的受害人,反而帮着凶手说话,大皇子妃在其中的痛苦挣扎,难为人道哉。
至于为什么,林姜也能理解:她还有两个亲生的女儿要顾忌。
她要是告丈夫,大皇子倒霉了,将来两个女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于她要是不老老实实配合去死,两个女儿只怕也难有好日子。
想必是刘嫔也‘劝’了她,或者答应了她什么,她才会这么心甘情愿配合去死,还在死前帮大皇子‘澄清真相’:是她自己命薄病死的,跟大皇子可没关系。
没准林姜要是去了,大皇子妃还恨她从中作梗呢。
卫刃看她想明白了,就道:“神仙难救该死的鬼,陛下让你去看,大约是敲山震虎的意思,想让大皇子悬崖勒马……再不然就是让你去看看真相,虽说大皇子妃的病症九成九有蹊跷,但万一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她是真病,那倒是冤枉了皇长子。”
林姜点头,带了点苦笑:“估计陛下还有一层意思。”
卫刃:“嗯?”
林姜指着自己:“陛下说我糊涂,让我自己去看一趟,才能明白。”
卫刃这才放心一笑:太好了,他原以为是林姜被卷进了大皇子事件,万一召了皇上的疑心就不好了。既然是皇上这么说了,那估计就是以此事给她当个典范材料,让她以后在这京城中行医更小心的意思吧。
那也是好事。
说明皇上对她看重,才会从长远考虑,培养她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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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回到太医院之后,就去大堂旁边的脉案室调阅大皇子妃的脉案,要先看看别的太医怎么写的。
正巧马院副正在那儿哼着曲儿无聊地坐班呢,看到她去翻脉案,就也凑过来:“小林太医找谁的脉案,我帮你一起找。”
在太医院找脉案不是件轻松活:这个朝代又没有一键搜索,只能按着日期去翻当日的匣子,一份份拿出来看。
一听林姜要找大皇子妃的,马院副跟方才卫刃一样,都是一惊:“啊?你怎么摊上了这个差事。”
林姜无奈:“陛下的吩咐,我也没法子。”
马院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神秘道:“我劝你照着我们从前的脉案写吧——大皇子妃病后,大皇子好一副着急的样子,从咱们太医院请过七八个太医了,所有千金科的太医都跑不了走一趟,就差把专管齿科、跌打的那几个太医都弄了去。”
“我也去看过一回。”
林姜也是相信马院副医术的,连忙问:“那您诊着觉得如何?”
马院副哎哟连天:“我跟老郑几个根本都没见着皇子妃金面。虽说尊卑男女有别,往常隔着帘子诊脉是应当的事儿。可大皇子妃听说都病的不起,到了要命的时候,那我们当然得望面色观唇舌不是?”
“可大皇子妃愣是不肯让我们一见金面,只骂我们不中用,说她病的要死了,太医院却都开不出好方子来,白拿着朝廷的俸禄,是群废物点心。”
马院副又愤怒又愁眉苦脸:“说句咱们太医院自己的私密话,我们几个把脉,可没诊出什么这位皇子妃有什么大症候来,不过是觉得脉象虚弱单薄些,真不至于一病不起——要真是那么严重,哪还能高声骂大夫啊。”
马院副作为太医院二把手,送走过皇族宗室和京中世家豪门的不少贵人,人濒死的时候,那种渴望生的样子,那种拉着大夫如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执着才是正常。
谁跟大皇子妃似的,生怕太医多看她一眼。只是太医院默契的不惹事,病人不让看就算了,全都一言不。
林姜边听边翻,已经找到了脉案,大约一看不由又问:“您刚刚说没诊出什么大病来,可写的倒是挺严重的啊。”
马院副略微有些尴尬:“这个,那个,唉没办法啊。大皇子妃只说胸口疼头疼哪里都痛,说自己活不了了。我们要是按照真正脉象来写,她要是忽然没了,我们岂不都成了庸医?”
“只好按着弱症写的严重些,没有的病咱们做太医的不能捏造,但这弱症要是作起来,也不是不能死人。”
总之就是万金油的一个脉案,死也行活也行,贵人您随便。
也可见太医院人人都对大皇子妃病的蹊跷,心知肚明。
林姜表示受教:“多谢马院副。”
马院副替她愁:“唉,怎么陛下还叫你去呢。我们这些男人去,大皇子妃可以推脱不让我们见面,你带着圣命亲自到了,又是个姑娘家,大皇子那边自然没了借口,你若是看出来什么,岂不是给自己招祸?”
林姜垂眸:“院副放心,画眉公公跟着我一起去。”
马院副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又叹气:“唉所以这宫里难待,小林太医经过这次也就知道了。不是咱们没有医者仁心,只想着置身事外,而是医者也是人啊,也要自己的脑袋才能喘气不是?”
他还想再絮叨一会儿,看到画眉公公出现在门口后,打了声招呼,就赶忙闭嘴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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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刘嫔,林姜感觉完全不同了。
上回太后寿宴一见,只觉得是个普通温和的中年女人,这回一见,却像是看见豺狼虎豹一样,打心底里生腻,想要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