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都怕黑。
都怕孤独。
天一黑,我穿着睡袍写作。他不是看书,就是喂他的那尾鱼了。他的那尾鱼,也真值得他把爱心付出。为只为那尾鱼,确实好看了得。你如果见过那尾鱼,你也会喜欢它的。它全身银白,搓粉滴脂,头顶生着红色的肉瘤,尾鳍缥缈,宽衣大袖,吴带当风,一类鱼族里的唐时女子。
——美的雍容典雅,气质不俗。
我的住处,离火车站并不很远。暗夜里,常常有火车的汽笛,哀伤而绵长地传过。一声一声的。往往这个时候,林廊光子身子,一丝不挂,皮肤亮闪闪的,一尾求偶的萤火虫似的,提着他的阳具,如提一盏灼热的灯笼,走过来,走过来,抱住我,暗夜里叠在一处,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叠在一处,灼灼地着光,我看得见,火花四溅,星光满天,天堂的门开着。
地狱的门也在开着。
火车的汽笛,那相遇与离别,宿命与漂泊的声音,隐隐地伴随着我们。伴随着我们的身体,在暗夜里相逢,碰撞,撕缠,激情四射,尔后离别,各自漂泊。
结果,那一阶段的剧本,导演说,茉莉,你太腐败了,内容色情,演员无法演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嫣然一笑,呵,林廊,我的琳琅,你真是琳琅满目。
我们是一对腐败分子。
我爱林廊吗?我不晓得。我只是贪他的身体,和他做爱,我觉得我是和一只萤火虫做爱。你知道萤火虫做爱的后果吗?
它们做爱,它们做爱,它们做爱——做完之后,雄虫过一至两天就死了,雌虫找适合的地方产过后代,生命也就走到了极致。
像不像殉情?
为了一日之欢?
可见做爱是美丽的,值得付出生命价值。犹如麦当娜说,性哪儿不干净,除非你没有洗澡。
你常常洗澡吗?
我常常洗的,看着清白的水,注满巨大而洁白的浴缸。我撩了一撩,洒几滴熏衣草香精。我的手伸进了水来,伸了进去,我嗜水,那水里有我的记忆,有我最初见过那个人的影子,他在水里。
他永在水里,我无法捞起。
他是我的水中花。水里开,水里谢。
他是我的镜中月。镜中亮,镜中灭。
他是一个水里的男人,我永得不到的。
你必须晓得,有的男人,你一生也得不到的。
我只能把我的手指当了鱼鳍,当了唇,当了自己的身体,把他的影子,一遍遍地吻了。
第一章
奇人异貌,头角峥嵘
那一年鱼玄机十三岁了。
那一年鱼玄机还不叫鱼玄机。
那一天是大唐长安的暮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