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又说:“给我你手里的量子本态炸弹。”
嘎吱、嘎吱。
靠背椅的尾巴和地面摩擦。
我放轻声音,注视着理查德的蓝眼睛,第三次重复道:“不可能。我需要它们。”
我需要……
“是吗,我很遗憾!我以为你多少有点在乎这个孩子呢。就在你亲手杀了你的弟弟之后,你把父母双亡的理查德·格雷森接到家里来,难道不是因为你需要这样一个‘兄弟’吗?”
“……”
“什么?!”我还没说话,半个屁股都悬在空中的理查德用力抬着脑袋震惊地问我们,“谁杀了谁?”
我没理他,小丑也是。
小丑换一只手扶着椅子,看着我说:“你花费数年时间观察格雷森马戏团,你对约翰和玛丽·格雷森夫妇的动向了如指掌,你知道他们贪婪又愚蠢、并最终死于这样的贪婪和愚蠢,你放任他们死在你面前、变成两具棺椁中的尸体,你带走了他们的孩子然后每年带着他去他们的坟墓前送上鲜花念几句追忆往昔的悼词,老天!”他语越来越快,“你为这孩子做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他呢!”
我在他说最后几句话时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一枚子弹擦着理查德的脸颊崩在地面上,另一枚就落在离我脚尖不到一英寸的地方。
“而现在!”小丑没管子弹,也没管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甚至不愿意为了他来可怜可怜这个宇宙!”
“眼下来恳求我已经太晚了。”我面无表情地道,“人只要还没有亡故,就是向死的方向活着。反监视者到来之后,你的挣扎毫无意义。你和你的同伴正走在那条横跨深渊的桥上,等桥断了,你向下坠落,才知道深渊就是生活本身。”
“所以你就朝着自己开枪?!你憎恨自己远这个世界,可是你……”
“你们知道吗?”理查德忽然打断我们,“我现在还他妈不明白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迷。反监视者是谁?托马斯想干什么?他杀了谁?谁是渔夫,谁是魔鬼?这和你——小丑,以及被你召唤过来一群哥谭罪犯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他骂人话是从哪学来的,家里没人说脏话。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和家教、成长环境、本身性格都没太大关系,就是到了这个年纪。
他还没成年。
不成熟。不冷静。不理智。但很聪明,足够敏锐。
“其实事实也不重要。”黑蓝眼睛的少年对我们两个成年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重要的是我才是有能力决定胜负的人。”
“不……”
我话音才刚挤出喉咙,理查德下半身反向用力,挣脱了小丑抓着靠背椅的手。
小丑出一声尖锐的咒骂,他弯下腰想把靠背椅扯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来不及,所以我仍然没动。我熟悉相似接触面积下受到空气阻力影响的下落度是什么样。我了解这个过程中,生命是怎么从坠落者的眼神中消逝的。我注视着那些人绝望的眼睛,就像此刻的我远望着我唯一的家人。他脸上还带着笑,仿佛张开翅膀面向天空自由翱翔的鸟,我甚至觉得这一刻他心中充盈着盛大演出谢幕之时的心满意足的快乐。
上一次理查德被我亲手从楼顶上扔下去。
那时我知道阿尔弗雷德会接住他。
而今日之后,阿尔弗雷德或许会问我:“那时您在哪呢?”
“理查德少爷死的时候您在哪?”
若干年过去,我知道世界是不会被改变的。
我曾以为我憎恶它,可是实际上我还不如它。
因为我会变。
不知道过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我一动不动,小丑也一动不动。我们比矗立着的两台雕塑还僵硬。萨拉班德舞曲的丝带仍然在我身边旋转,它吊着的木桶空空荡荡,里面什么都没有。
然后——
蔚蓝的天空下飘扬起一抹炙热的鲜红色,倏忽而至,又骤然升空。我好一会都没弄明白生了什么,就听见布鲁斯在我身后不远处说:“人接到他了。”
人。
正义联盟。
意识到蝙蝠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时候,我就反应过来是他叫了正联。我也不觉得惊讶或惊喜,抬起头就看到霸与女王气势汹汹地赶来落在我身边,后面跟着联盟其他成员,不管我们实际关系如何,至少现在,辛迪加才是我的盟友。
理查德被人半抱在怀里,他会活下来,不论在什么地方。
这是开幕。这是终局。
我对正义联盟说:“这是战争。”
——我同所有人的战争。
**
有的是,当我清晰地意识到,我面前的任何人都是我的敌人时,他们反而不约而同地显得有些迟钝。
目前情况是这样的:
正义联盟到来之后,丧钟和死亡射手就不再具备威胁性,然而正如小丑所说,只要我不放弃量子本态炸弹的使用权,哥谭有名有姓的通缉犯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对抗我。
辛迪加与正义联盟开战,是因为正联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入侵了我们的地盘——他们来是为了蝙蝠侠,蝙蝠侠在这是因为我。但我觉得这事不能怪我,只能说局势瞬息千变万化,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即将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