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相斐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对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疑惑,这世间总有能人异士,就算是现在看来多么天方夜谭的东西,日后也未必不能实现。
可是他身边不仅有岳满星,还有李行露,前世今生都摆在眼前,徐相斐对文缙拥有的东西自然有所怀疑。
“……既然已经知晓,又怎么是不该知道的?皇上太过自谦了。”
“哈,你不用这般客气,我不会像对那些人一样杀了你。”文缙缓缓勾唇,“毕竟若只有我一人知晓秘密,也没有意思了。”
徐相斐察觉到自己心口剧烈震动一下,他面色平静,倒是并不怎么慌,只是仔细琢磨皇口中的话。
但文缙自己开口说了出来:“朕并不知晓所谓前世,幼时我一直疑惑要如何重回京城,后来有一人来到我身边,他跟我说了许多事情……那是朕唯一的好友。”
“他在我眼中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朕的好友,坚定不移地认为我一定会坐到这个位置,我深受震撼,原本也十分感动。”
文缙讽刺一笑:“可惜,朕现了一些古怪的事,世间真有这样的人么?种种巧合,你猜朕现了什么?那竟是一位天外来客,他不属于此处,还妄想随我一起回京坐上高位,与我结交,是因为他早就知晓我们所有人的命。”
“朕其实很感激他,毕竟他教会我许多东西,那座山中城,世外桃源,不知用了多少他的东西。只可惜啊……朕最厌恶背叛。”
徐相斐张了张嘴,觉得这话实在是很有蹊跷,可是又说不出来,只能继续闭嘴。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知晓了一切?哈,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命中注定。”文缙继续道,“我的好友……在地牢里待了五年,我们离开前,他终于解脱了。在他之后,朕又觉得自己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即使我知晓他们不是。我不得不说,我的好友让我此生都惴惴不安,生怕有个天外来客像对我一般又侍奉他人,然后江山易主,改朝换代,朕所求不过一捧黄土。”
“徐兄,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徐相斐却反问道:“那我是否能知道,皇上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呢?既然皇上因此不安,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朕也不知道。”文缙很难说清他究竟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徐相斐,或许是因为在那位故友口中没有徐相斐这个名字,因此多了些怜悯,又或者是他觉徐相斐可能也与他一样,知晓不少事情,但自己惴惴不安,徐相斐却潇洒自在,心有不甘罢了。
“朕一直想不明白,于你于我惊为天人的玩意儿,在那些天外来客眼中只是寻常物事,你莫非没有一丝担忧?”
“皇上忧心,是因为皇上是君,我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哪里用得着我为此事忧心?”徐相斐知晓文缙也以为他知道像李行露那样的人,但他只晓得岳满星有个离奇的前世今生,而岳满星是他弟弟,怎么可能会为此忧心呢?
“……对、你说得对。”文缙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笑,“朕是君,才心有余悸……”
但他不乐意看见徐相斐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于是转念一想,眼里带了几分恶劣的笑意:“但徐兄重情重义,总要担心家里人吧?要不要朕告诉你,岳家真正的宿命?”
徐相斐脸色不变:“所谓宿命,只在当下……”
“那位世子,可是当真与岳渔有一段惊世骇俗的缘分呢。只是我那位好友口中的岳渔可没有现在这个这么聪明,或许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
文缙又饮下一杯酒,脸颊酡红,“在我的好友口中并没有你,但却有你的师弟,他为你报仇,为我征战,却在我登基后自请离京。我的好友说,他去了那片雪地。”
随着文缙越讲越来劲,徐相斐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但话还没说完,文缙又道:“这是感人肺腑,你们岳家一家,亡于追杀的,长眠雪地的,落于深海的,哦,还有一个后悔莫及只身还乡,死在归乡途中的。”
徐相斐脸色这下是真的白了,看得文缙终于痛快了许多。
“你不知道吧?也对,看你这样潇洒,我还以为你多看得开。这就是真相,不仅是你们一家人的宿命,更是我的宿命……我的好友能知晓所有,是因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别人写出来的一本话本,哈,你身边的那人有告诉你么?”
文缙痛痛快快说完,心里那块压得他多年辗转反侧的大石都好像被放下片刻,他长吐一口气,想看看徐相斐究竟什么反应。
但让他失望的是,徐相斐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平静。
“皇上原来在意的,原来只是这个吗?”
“只是这个?”文缙有些不可置信,“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我,这世间所有人,都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些天外来客,还自视甚高,觉得我只不过是井底之蛙……”
徐相斐安静听完,缓缓摇头:“皇上在意的不是所谓话本,也不是所谓天外来客,是因为皇上本该承命于天,却觉天也只是个人。皇上担心自己的位置坐不稳吗?”
“你——”文缙没想到徐相斐不客气起来是真的狠,“你敢说这话,就足够我诛你九族了。”
“皇上不会诛我九族。”徐相斐忽然笑了起来,眼眸明亮,“因为我可以告诉皇上,即使没有这些,皇上也该是大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