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樱如遭雷击的呆住了。
贺兰霆的话还在继续,像冰雹一样往下落,砸的崔樱神情眼见着越来越恍惚,越来越落魄,“顾家求娶你,是因为你是崔晟唯一一个被养在身边的亲孙女,他们看重的是你阿翁,不是你崔樱。还有一事,孤也一并告诉你,孤手上压了一行贿的大案,出了不少人命,你父亲崔崛牵涉其中。”
“是他怕了,才亲自上门,向顾家提出结亲的意愿,意在向孤示好,想请孤看在顾家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你阿翁是疼你,但这门亲事,他也答应了。”
“可崔家和顾家都忘了孤是谁,太子是谁,储君是谁。”
备受刺激的崔樱对上他深沉凛冽的目光,不可抑制的感到敬畏可怖的在他怀里颤抖起来。
“还有这个王朝未来的主人是谁。你说,”贺兰霆笑着松开手,放任脸上失去血色,变得苍白透明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崔樱朝后倒去,“孤要不要治你阿父一个受贿之罪?”
崔樱惊恐的无法避免的被摔倒在车内。
太子俊拔神威高高在上的坐在位置上,垂眸睥睨着娇弱的两眼通红,流出眼泪的她。
“现在,你可以讨好孤了。”
第16章
崔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在颤抖,贺兰霆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她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的烙印。
她不是不知道顾行之求娶她,是看上了她背后站着的崔家,她阿翁是文臣之,也是块很难咬动的骨头,不仅紫绶金章,在朝中还座下弟子好友无数,清贵以他为,朝堂提出的变法背后总有他的身影。
崔晟是重中重臣,却不一定是最忠之臣。
她自小因为腿脚的原因,总是轻易自卑,外人本该对她没有夸赞的,也是因为她阿翁养着她,带着她和同僚聚会,时而拿出她作的诗词文章,满含自家看小辈的满意宠溺,才得了其他人的附和。
于是大家都夸她有才情,她性情乖觉,不争不抢,大人说什么,她听什么,就又传出她贤良淑德的美名。
后来她倒是挺擅长音律的,可音律不如文采重要。
越来越多人通过她阿翁知道她不止是个跛脚,还是个有才情有美德的女子,崔樱也在越来越多的称赞声中,逐渐积累起了信心,她也告诉自己,顾家求娶时说的话,就是承认她是最适合顾家的儿媳,不是看在她阿翁的面子上提亲的,是因为她。
可现在,一切都被太子无情拆穿了。
他说她在京畿名声并不好,让她知道往日构筑的美好印象,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
其实崔樱也明白其中道理,但谁不想认为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休声美誉,能得天下所闻的存在。
她也不想给阿翁丢脸,也不想堕了崔家的名声,也想让自己担得起崔氏女的身份。
可她越努力就越窥探自己平庸无用,看见了高山就会明白自己是不过是一处山涧,小小水沟里流淌的清水,如何能与浩荡广阔的江河相比。
她日复一日的沉浸在自我欺骗中,自以为周围没有威胁,却不想今日有人拆穿了她一直武装起来的假象。
但她也的的确确没想到,是她父亲亲自去顾家谈论她与顾行之的亲事。
原来不是顾家主动求娶,是父亲为了保全自己,才促使两家联姻。
怪不得她那日匆匆忙忙回来,想跟父亲告一状,父亲怎么都不同意她与顾家退亲,还怪责她不懂事,此时回顾种种往昔,崔樱才后知后觉明白其中道理。
但她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殿下怎会知道我母亲的事?”那是崔家的私事,可以算上一桩被下了禁口令的秘事。
贺兰霆在冷漠的欣赏她心神受损,备受震撼的模样。
他对崔樱问的问题,觉得好似不值一提般道:“京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人不过是不在你跟前议论,但大多世家都清楚你们崔府的家事,或许对你来说是不可提起的禁忌罢了。”
崔樱大概不知道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嘴角会不由自主的瘪着,贺兰霆一看她受挫难以置信的难过模样,内心就有黑暗在滋生,崔樱的眼泪崔樱的软弱崔樱的屈服为它提供养料,他心旷神怡,讥笑着说:“毕竟能让崔大人出了那么大丑的女子实在不多了。”
崔樱压抑的闭上双眼,“够了。殿下说我阿父贪污受贿可有证据,若是有为何不将我阿父直接拿下,何必等到今日来威胁我,想必是证据不够才对。”
贺兰霆冰冷的看着她,打破了她的希望,“君无戏言。你大可抱着幻想回家哭着找你阿翁阿父追问事情真相,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告诉你,不过孤还是劝你不要自取其辱,毕竟崔樱你实在算不上多聪明。”
“还有,孤对你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他手上的扳指扣搭在膝盖上,不轻不慢的敲打着,就像一道催命符,在逼崔樱做决定。
是选择坚守自己的底线和清白,还是为了崔家为了父亲保全他的安危。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崔樱不是不怀疑太子的话,但君权在此,威重如山,她怎敢反抗怎敢怀疑?
她相信贺兰霆说得出做得出,毕竟十几岁就血洗朝堂杀了一整个月的乱臣贼子的太子,怎会随随便便拿一桩大案与她说笑。
这是她第一次认清这位殿下是何等的冷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