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洪波高院长最近很烦,张小光一案已经令他头疼了几个星期,本来他和李大勇也吃过几次饭,谁都知道,李胖子的正东建筑是被唐书记,李县长在常委会上点过名支持的,现在俨然是延山建筑企业的龙头,但张小光案一审前政法委雷书记专门找他谈了话,关心了一下这个案子,听话里的意味比较倾向张小光,高院长自然要重视主管书记的意见,也就或多或少和法院同志打了个招呼,所以一审正东建筑败诉。
谁知道不几天,检察院潘万长那边就出了妖蛾子,搞了个抗诉,你说你不满意直接上诉就好了,通过检察院抗诉这不明显刷我的面子吗?而且又将这烫手山芋踢给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处理的面面俱到。
高院长也认真分析了下,觉得抗诉这件事肯定是唐书记李县长那边的主意,一来李胖子上诉到市中级法院的话,案件不在延山操控范围,那边怕输掉官司,二来大概也是那边在警醒自己,警告自己不能触犯他们的利益。
高院长很有些上火,延山就是你唐逸李秀起的了?你们的关系就碰也不能碰?还要不要党的领导?他甚至有一时冲动想去和陶书记诉委屈,但想了想,还是将这股火压下,跑了趟县委,听取雷书记的意见。
雷浩其实也看不透这件事,他知道李胖子的公司可能背后得到了唐书记李县长的支持,但那天唐书记话里又明明没有偏袒正东建筑地意思,谁知道几天后会是这个局面。听着高院长看似汇报工作,实则话里话外的委屈,雷浩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只好打着哈哈,含糊其辞的遮掩过去,准备听听唐逸的意见再说。
李胖子这些天却越牛气起来,很有一种在延山可以一手遮天的豪情,你法院判了又怎么样?老子走动下关系,上诉都不用,直接抗诉回重审。你高洪波不是不卖我面子吗?我就是要让你吃瘪。
在夜朦胧酒吧,和几个狐朋狗友吹着牛,听着哥儿几个谀辞如潮,搂着小燕亲上几口,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正得意呢,眼睛一瞥,看到酒吧二楼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清清秀秀的,正是自己前一阵子老琢磨的小唐。
“小唐,喂,哥们,过来!”李胖子举起胳膊大声和唐逸打招呼。旁边桌子听歌的客人都皱眉,他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
唐逸在二楼包厢刚喝杯红酒,听了会儿音乐准备回家,不想下楼就见到了李胖子,和他点点头,还是向酒吧堂口走廊走去。
李胖子却站起来,走过去搂着唐逸肩膀亲热地道:“哥们,不认识李哥了。来来,坐会拉着唐逸坐到了他那一桌,唐逸皱皱眉,也就顺其自然。坐下后对小燕点点头,燕子笑道:“喝什么?老规矩,绿茶?”今天她穿了一件乳黄紧身背心,白色长裤,显得娇俏可爱。
唐逸恩了一声。李胖子笑道:“燕子。你倒挺细心啊,小唐平时喝啥我都没注意过。你倒清楚很紧。”
燕子强笑道:“你对这些小事从来不上心的。”
同桌的麻三马上凑趣道:“就是,李哥关心的都是大事,延山建设还不都是靠李哥,没有李哥,咱新城就玩不转。”
李胖子哈哈一笑:“说得都是屁话,你以为我是书记县长啊。”也就将刚刚的不快丢到一边儿。
李胖子坐到唐逸身边,亲热的道:“哥们儿,最近忙啥呢?”他看不透唐逸,就想盘盘唐逸的道。
唐逸笑道:“没忙啥,我小打小闹,哪比得上李哥。”
麻三嘿嘿笑着说:“是啊,法院都不够李哥踩地,我看啊,延山就没有李哥办不到的事
李胖子瞪了麻三一眼,别看李胖子喜欢吹牛,但心机可不少,见唐逸似乎有些来头,当然就不会在他面前人五人六的白活,祸从口出他还是知道的。
唐逸笑笑,端起服务员刚刚送上的绿茶浸了一口,放下茶杯道:“法律这东西有时还真比不过人情,制度地缺陷啊,也是咱们几千年传统的缺陷,咱们的老祖宗给咱们留下了许多宝贵的遗产,同时几千年家天下,人治社会的传统也使得我们融入现代社会时步履蹒跚啊。”
李胖子愕然,不知道唐逸怎么突然一本正经起了感慨,燕子平时听惯了李胖子和那些狐朋狗友的吹牛咋呼,低俗笑话,听了唐逸的话却是眼睛一亮,虽然听不大懂,却也知道小唐明显和李胖子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好像是做学问地。
唐逸对李胖子笑笑,起身走了出去,留给李胖子满头问号,更不知道他那意味深长一笑的含义。
延山人民法院条式搂三楼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了十几个人,高院长,几名法院领导和一线的几名法官都在座,坐在正中正在讲话地是政法委书记雷浩。
高院长听着雷书记空洞无词的官面文章,眼睛却不时瞟向坐在雷书记旁边,列席旁听此次会议的唐逸,心里就在纳闷,是因为张小光的案子,来给我上眼药?
雷浩长篇累牍的官面文章做过,笑着说:“下面我们有请县委唐书记给大家作重要指示。”
会场里响起并不热烈地掌声,都知道张小光地案子捅了马蜂窝,唐书记肯定是要对法院工作的失误提出批评地。
唐逸先笑了笑,“气氛很凝重啊同志们,是不是雷浩书记的一声指示让你们有鬼子进村的感觉?”
有女法官轻笑。随即在高洪波严厉地目光下低下了头。
“司法系统,我是门外汉,可不敢随便作什么指示,但古代先贤也说过,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所以大家听听我这个门外汉的意见也没什么坏处。”
“这次会议的议题是解放思想,新时期司法工作的新定位,这个议题就很好嘛,改革开放。百家争鸣,各式各样的新思维新观念涌现,冲击着我们的社会架构,社会观,历史观,我们党可以说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局面,经历着带着阵痛的蜕变。新时期。这个词很准确啊,尤其是我们延山,去年刚刚得到了第一笔外资,随着新城建设的完工,经济的飞跃。各种各样以前从来没遇到地问题都会摆在我们眼前,你们司法系统也面临着艰难的挑战。”
“那你们如何应付这个挑战呢?我觉得,以前的老经验,老作风是派不上用场了,举个例子吧,过去,或许带有争议的案子你们会搁一搁,会交由雷书记甚至县委来决断。有些案子本身就会受到县委的干预,党领导一切嘛!但在新时期,各式各样复杂的案子层出不穷,如果还是按老黄历过日子。事事等领导批示,甚至看领导眼色判案子!我就觉得你们这个司法机关不合格!因为领导也是人,也会犯错误,谁能说自己样样精?对司法干预都是凭主观意志,个人好恶。这是很危险的!”
唐书记声音严厉。说到最后拍起了桌子,会议室鸦雀无声。高院长却是一阵迷茫,仔细体味,也不知道唐书记是什么意思。
唐逸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放缓了语调:“明朝吧,有名叫张居正地官员,他就说过,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一名古代封建社会的官员都懂得这个道理,为什么我们这些新时代的党员反而就不懂呢?难道我们还不如几百年前的古人?”
“我们要展经济,要创建公平公正的社会,公平正义,含义很广啊,从收入分配,到教育权利,但很重要地是司法公正,就是立法必当求其公,执法必当务其平。我们常讲的展经济和促进社会进步,其实都离不开法治,法治是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