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官吏被晏珽宗之前杀了一大批,从下至一个九品芝麻官小小县令、再到上头最引人垂涎的江淮盐运使、扬州织造等官位皆有空缺。
江淮盐运使之职,被晏珽宗封给了陶霖知。
这道调遣令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陶霖知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科考进士出身、个人资质也还算出众,但比起江淮盐运使这个无比重要的差使,他的年纪和资历都还备显欠缺。
但众人惊讶归惊讶,却并未有多嘴多舌之言。
毕竟陶霖知的身份也摆在那里呢。
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儿、陛下的亲表弟,甚至倘若不是圣懿帝姬薨逝,他还会是本朝头一位真正公主的驸马。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晏珽宗的调令很急,当日便命他前往江淮盐运的新任治所扬州赴任、即刻启程不得推脱耽搁。
若不是让他去干的是这样的美差,其他人都险些以为他是被贬出皇都、被流放去的。
对了,还有曾经当过圣懿帝姬的老师的潘太师家儿子潘常致,也被他急调去了淮阴。
陶霖知的好消息在陶家很快就传了个遍。
婠婠听见外头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她外祖母十分高兴,一面又说起自己的女儿来:
“我早和宫里我的太后女儿说过,不管哪个孩子,只要是你生下的、和你就是一条心。管是谁做了储君、总之是亏待不了咱们陶家。她还不听我的话,为了璟宗的事儿白白瞎折腾那么久、白费了力气还在咱们当今陛下面前不讨好。唉,不过陛下心里还是对咱们这个外祖家亲的。”
老公爷反倒满面愁容、一脸严肃地教训孙子:
“陛下让你去做江淮盐运、是把你、把我们陶家抬举上了天了!
但你千万不可沾沾自喜、自恃风光无限,要时时刻刻将我教导你的圣贤之道记在心中、到了任上亦不可被金银俗物迷了眼睛、犯起见不得人拖累九族的罪来!”
白夫人高兴不已、回到房中和陶侯爷合计了起来:
“起先还怕因着霖知和圣懿帝姬议过亲的缘故,陛下会疏远咱们霖知。你不知道,我都做好了霖知一辈子仕途不顺的准备了,谁曾想……”
侯爷坐在椅上,手中托着茶盏、皱眉沉思道:
“陛下不是给太后面子、更不是抬爱咱们陶家。只是为了沁婉!
——所以你这几日瞧着,咱们沁婉的气色还好么?
抽空去哄哄、劝劝她,让她预备着日后入宫的事儿。
她好了、哄得陛下高兴,咱们陶家才有日子过!”
白夫人捂唇一笑:“这还用您说?我这几日天天去看了殿下。我瞧着殿下的脸色还成呢,亦不像是想不开的模样,您就不必担忧了!”
陶侯爷脸色哗然一变,正色道:
“你管谁叫殿下呢!圣懿帝姬已经薨了!薨了你不知道吗!如今住在桐园里的只有咱们的嫡女,她是咱们的女儿!日后不论人前私下,都不要再提殿下这两个字了。陛下说她是你生的嫡女,她就是。”
白夫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角,她惶恐不已:“侯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咱们的女儿……咱们的女儿……不错,她是咱们的女儿、是我生的、是我生的。”
她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让自己都相信一般。按照晏珽宗给出的陶沁婉的生辰八字的说法,当年她“生”陶沁婉的时候,陶侯爷刚好在外地的任上,并不在皇都内,而她也随行在陶侯爷身边,所以才瞒住了她当年肚子并未大过的事情。
这天是三月初六日。
三月初八,清海侯夫人白氏领着婠婠入宫给太后请安。
白夫人私下里对婠婠极尽谦卑奉承,婠婠也只是淡淡地应着。
太后迁居禧福宫,前两日新帝又亲自题了牌匾,为之更名千秋宫,意在祝他的母亲太后千秋长寿。
千秋宫里太后的寝居和日常会客之所又叫懿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