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棠点了点他用来洁净的洗具的位置,那个银盆,打的热水,这么一会水都温了,热气消散不少,不过冬日行军,为了保持清醒和战意,即使冰水也能行,“里面的帕子已经湿了,拧干了拿过来。”
他还以为这是在萧家吗,东月鸯自从揭穿了萧鹤棠那番冠冕堂皇想让她愧疚的话的目的,对他毫无半点歉意,她冷静地看着萧鹤棠说:“我不是你的奴婢,不会伺候你。”
在萧家,就是萧老夫人都不会让东月鸯做一些服侍人的活的。
东月鸯还提到之后的路怎么样,“我今晚在你营地里歇一夜,等天亮后就离开此处。”她打算重新上路,回望天寻父母弟弟去,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东月鸯希望他们只是受了点苦,但性命无忧。
这是她和萧鹤棠有史以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真是奇怪,他们没和离之前,见不了几次面,更不怎么交谈,现在却因为她落难起了争执,相
互长篇大论。
东月鸯放完话便准备从萧鹤棠的营帐里出去了,萧鹤棠也不出声阻拦。
东月鸯还在猜测他应该是拉不下脸再跟她纠缠,就被萧鹤棠营帐外的兵手执兵器逼了回来。
萧鹤棠似是早有预料会是这样,他不仅没有忙着去梳洗自己,反而很随意地在桌案边拿起一本兵法翻开起来,东月鸯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她扭过头问:“你到底想怎样?”
萧鹤棠真是没完了,他装聋又作哑,仿佛那本兵书多迷人一样,一目十行,造作地翻两页再停下。
等把东月鸯晾够了,他才抬手将兵书一丢,说东月鸯,“你知道吗,你永远学不会见好就收,不知好歹。”
在东月鸯眼神怫然,小脸气得起了一层薄红时,萧鹤棠仿若拿出武器一样,拿出他的终极法宝,从黑色里衣的衣襟处掏出一样东月鸯眼熟的东西,她的卖身契。
萧鹤棠两指修长,夹着那张东月鸯屈辱签下的纸在半空晃了晃,“需要本公子告诉你,这是什么吗?”
卖身契在萧鹤棠手上飘了飘,因为纸张的薄度变得垂软,弯了下去,像是也在示意东月鸯此刻最好向萧鹤棠低头,“百夫长赎你的时候,你就在春宵楼,应当知道我花了多少金把你从那儿捞出来。”
萧鹤棠说得无耻又坦然,“小娘子不想做奴婢,烦请把赎金还给我,我行军,养这些兵里里外外都少不了钱财,还了赎金,出去以后可千万别再打着我萧家名号四处求援,我替家中祖母和妹妹多谢你。”
两个字,萧鹤棠和东月鸯摆明的态度就是:生分。
再多点就是: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萧鹤棠把她从青楼里捞出来也是事实,东月鸯现在的把柄是从青楼辗转到了萧鹤棠手上,她嘴再硬还能比刚才硬吗?
她没有钱,东月鸯眼下没有丝毫偿还债务的能力,她知道现在最应该的是跟萧鹤棠服个软,说些好话,指不定他能吃软不吃硬,稍微放过她,别搞那么为难。
但是东月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萧鹤棠摆出这副姿态,不就是觉得他解救了自己,想她对他感恩戴德吗,可东月鸯为什么要感谢他,他明明一句话就能帮她解除危机,恢复名誉,却用这种买下她的方式,让她继续做女奴,这不是报复羞辱是什么?东月鸯脑子坏掉了,才觉得他对她有大恩大德。
时候不早了,萧鹤棠不想再拖下去,他有公务要忙,趁早梳洗然后看会兵法,顺便给东月鸯指路,让她出去,“你慢慢想,想好再进来。”
东月鸯:“是不是能抵消赎金?”
她现在没有钱财还给萧鹤棠,卖身契又在萧鹤棠那,东月鸯想拿回来,萧鹤棠肯定不会轻易给她,他所求的不就是折辱她,让她给他为奴为婢伺候他吗,女奴又怎样,女奴就不是人了?
东月鸯燃烧起些许斗志,眼睛里有许多光亮,萧鹤棠盯着她,打量起她突如其来的变化,细微思索就能明白东月鸯打的什么主意。
做奴还债。
当然不是她自愿的,是被迫的,只是淡了和萧鹤棠纠缠的心思,与其说是认命,不如说是不把萧鹤棠加于她身上的羞辱当回事。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被诬陷被害才成为女奴的,但是别人说她是女奴,她难道就真的是女奴了?别人说她不好,她难道真的就不好了?
东月鸯:“你欺负我,不过就是仗着手上有我的卖身契,我做奴婢没关系,总得有个期限还你赎金。”换言之,萧鹤棠总不会想她一辈子伺候他吧?就算他想,东月鸯也不愿意。
萧鹤棠如何看不出来东月鸯心里的算盘,她都快写到脸上了,她想得好天真,他虚伪地应一声,反问:“你留在春宵楼,那儿的鸨母也会与你谈期限吗?”
东月鸯:“……”
轻看着她突然发白的脸色,像是戳到了痛点,萧鹤棠无不可恶地朝东月鸯嗤嗤一笑。
卖身契一签就是签的一辈子。
哪儿来的讨价还价,要不说东月鸯天真,她就该被养在深闺大院里,出了那道门谁都能将她骗得血本无归,所以……他戏谑地问:“你什么时候能识点抬举,小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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